吴用和陈念对视一眼，神色俱是惊讶，听完唐益的话，他们本以为唐益想要求他们救苏小蘋，没想到唐益居然想直接解决欧阳易。

这可不是一个学生该有的思路。

吴用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唐益，少年的神色太过镇定，仿佛对于眼前的场景早有预料，吴用很难相信这一切出自少年本意。

唐益坦然和吴用对视，回答道：“你希望欧阳易活着吗？”

陈念连连摇头，茶杯里的水都溅出不少，回答道：“不想看，太烦了，看完要缓好久。”

唐益困惑听着两人争执，不明白对话怎么进行到这里，他本以为会听到“活着”和“杀死”两种答案，并且准备了两套应对的说法，没想到吴用和陈念直接把他晾在一边不管。

“欧阳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唐益摇头，其实他清楚，但是不想说，他只是抛出另一个能够打动陈念的理由：“欧阳易同意和余生合作了。”

唐益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原本有窃听器，但是我找出来捏碎了。”

陈念被这突然一句话弄得愣住了，再次开口时语气已经弱了很多：“你在想什么？”

两人争吵好一会儿，又一次以陈念的失败告终，陈念回转头愤愤看向唐益，没好气说道：“看着我。”

唐益下意识回望，看到一条乳白色的轨迹从陈念的头上向他延申，唐益没有察觉到危险，于是身体不闪不避等待轨迹的触碰。

仿佛通宵熬夜的人终于躺在床上，一种无可抵御的困意袭来，唐益双眼一黑，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也许是一瞬间，也许已度过漫长时间，唐益恢复意识，感觉自己正在经历一个漫长的梦境。

过去一周的记忆如浮光掠影般闪过，他就像是影院的观众，在宽大的屏幕前欣赏《唐益的一周》，只是这部电影太过出格，它以第一人称视角呈现一切故事，让观众心中颇生焦躁烦闷，迫切想要知晓视线之外正在发生什么。

他在屏幕上看见了夏楠莺，依然那般美丽骄傲，明明只过去几天，看着那张脸，心中竟然会生出一丝陌生感。

他在屏幕上看见了顾雯，少女在天台迎风直立，然后纵身下跃，脸上带着令人无法忘记的笑容。

他在屏幕上看见了欧阳易，站在榕树前，脸上带着阴郁的神色，眼中还带着情绪，然后每一次见面，眼中的情绪便会消融一分，最后一面定格为刺骨的冷漠。

他在屏幕上看见了苏小蘋，微笑的苏小蘋，生气的苏小蘋，闪躲的苏小蘋，流泪的苏小蘋，还有握着他的手，坚定不移的苏小蘋。

然后，他感觉到了另一个人的存在。

那个人坐在屏幕前，只维持了乳白色的人形，五官只有简略的痕迹，很难分辨面貌，然而在看到的一瞬间，唐益立刻明白了人形的身份。

陈念，只能是陈念，原来吴用口中的看一眼，是让陈念查看唐益的记忆。

在看到陈念的一瞬间，屏幕上的影像一阵晃动，又回到最开始的地方，故事一直继续，直到榕爷第一次现身。

糟糕，榕爷的事情不宜让陈念知道。

唐益刚刚泛起这个念头，画面忽然一抖，跳过榕爷相关的片段，无缝连接下一个片段。

唐益一愣，发现自己清醒了不少，而且有能力控制画面，可以随心意提取剪切片段，不过他不敢做得太过分，只是将榕爷相关的片段删去，其余的画面原原本本保存下来。

画面最后定格在陈念出现，乳白色人影起身，向前一跃扑进屏幕里，整个空间开始震动，唐益眼前又是一黑。

当唐益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已经回到了原本的世界，陈念脸上神色疲惫，对吴用说道：“没有问题，另外，欧阳易的异能失控了。”

唐益此时还不太清醒，下意识地问道：“异能失控是什么意思？”

被插话的吴用没有生气，或者说他现在太过沮丧，没有精力生气，明知道陈念不可能看错，吴用仍然开口问道：“你确定吗？”

陈念点头，同时向唐益解释道：“现在不是欧阳易在使用异能，而是异能在使用欧阳易，这就是异能失控。”

“异能使用？异能不是力量吗，难道异能具备思想？”

陈念摇头道：“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当超凡异能失控时，异能的味道会变得暴躁且不稳定，同时会伴随着心性大变，欧阳易那个时候的表现就是如此，我见过2次。”

唐益问道：“异能失控会有什么影响？”

吴用开口回答，声音异常沮丧：“宿主会不自觉地依靠异能，尽可能延长异能使用的时间，异能强度和持续时间会得到极大提升，并且会越来越强，直到最后，宿主再也无法控制异能，变成一枚行走的炸弹。”

面对失控异能者，只能通过武力强行中断异能，之后长时间强力阻止宿主使用异能，慢慢消除失控带来的影响。

吴用很看好欧阳易的天分，原本准备最后再努力一次尝试带走欧阳易，但是现在欧阳易异能失控，只凭他和陈念，很难强行控制欧阳易。

唐益无法理解吴用的情绪，但是能够感觉到欧阳易的危险性，他紧迫地开口：“提升速度有多快，如果我现在告诉赵青青，他们有没有能力解决欧阳易？”

“有余生在，应该可以。”

吴用对余生颇有信心，毕竟那是个一直追逐邢杀脚步的人，实力远超一般的高位超凡。

陈念忽然开口：“余生应该已经知道了，他和失控的欧阳易见过面，之后欧阳易才来找你们，余生应该是有自信可以控制欧阳易。”

余生已经知道，依然选择放任，唐益有些失望，他本以为告诉余生这个消息，余生会立刻出手阻止欧阳易。

司机兜兜转转，开着车到了唐益家附近，陈念让司机停车，手朝唐益轻挥两下，示意唐益下车。

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与吴用和他无关，他们俩该考虑怎么离开这个地方了。

唐益靠在背垫上，没有下车的意思。

吴用问道：“还不走吗？”

唐益低下头，小声说道：“那个白色的小球，能给我一个吗？”

吴用还没有拒绝，陈念带着疲惫的声音开口：“给他一个吧。”

迎着吴用困惑的目光，陈念闭上眼睛轻叹一声，右手中指和无名指在额间轻叩三下：“你懂的，后遗症。”

吴用无奈叹口气，虽然觉得难以接受，依然选择点头应允。

陈念转过头，看着惊讶望着他的唐益说道：“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如果最后你没能救下苏小蘋，你陪她一起去死。不要想着骗我，如果你说谎，我有办法让你后悔。”

生命为赌注的拯救吗？

如果是昨天，唐益会拒绝，如果是今早，唐益会犹豫。

但是现在，唐益能够平静审视内心，确认心中毫无恐惧。

“如果最后我没能救下苏小蘋，我陪她一起去死。”

唐益冷静地重复这句话，心中异常坚定。

陈念朝吴用点头，吴用从胸前取出一个白球，装进小袋递给唐益，示意唐益离开。

唐益走下车，右手里紧攥着小袋，左手用力关上车门，车尾喷出混浊废气，载着车上的两人远去。

里榕爷传来声音：“如果吴用没有同意，你会怎么做。”

“我不确定，可能会用吴用的相貌换取余生的帮助，可能会用陈念的信息换取赵青青的承诺，我不确定，但是现在不用再去思考了。”

“你依然可以这样做，苏小蘋活下来的可能性会更高。”

唐益神色痛苦：“非得要这样吗？”

“我只是告诉你，你还有这样一个选择。”

唐益没有回应，榕爷也没再出声。

深沉夜色下，一人孤单站在路沿，伫立良久。

唐益轻舒口气，这个答案比预想更好，刚才他真的担心突然出现某个人，拿着刀一路追着他砍杀。

车子驶过风和路，在路沿暂停，吴用坐上副驾驶，把茶杯递给陈念，一车四人继续向前。

陈念将唐益方才的话一一告诉吴用，吴用沉思片刻，看向唐益：“你想怎么做？”

吴用看向陈念，陈念颔首示意都是真话，但是吴用依然没有放下心来。

就算是普通人的世界里，真话也未必代表事实，更何况现在还有异能者这种超出理解的东西，吴用本就疑惑唐益身上毫无陷阱，现在想来，也许陷阱在唐益的话里。

吴用看向陈念，说了句让唐益不明白的话：“你看一眼。”

陈念没有惊讶，只是叹口气，从欧阳易离开去硬碰硬，吴用已经预料到结局了。

“欧阳易抓走了苏小蘋，我需要老师的帮助。”

陈念愿意见他，而不是控制其他人杀死他，至少说明陈念愿意给他一个谈话的机会。

唐益快步靠近，陈念什么也没说，打开路边的车门，示意唐益上车。

陈念出现在街角，难得的两手空空，脸上的表情仿佛要杀人。

唐益老实上车，看见一个陌生人坐在驾驶位上，一手撑着车门，一手夹着香烟，烟雾徐徐从嘴中吐出。

陈念上车坐在唐益身边，车里响起引擎发动的沉闷声音，无人说话，在诡异的沉默中，陈念拿出一个小巧仪器往唐益身上一扫，松了口气，终于发出愤怒的质问：“你到底在干什么！”

吴用开口问道：“你身后是谁。”

“只是我，如果你不放心，可以让陈念老师判断我说的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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