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嘛！藏箱子最底下的”，张莲英拍拍他的手背说。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向万培待到晌午了才走，张莲英开门往屋周围看了看，看看有没有人路过，她叫向万培赶快出来，殊不知，被冉翠凤的妹妹冉翠香看了个正着。冉翠凤是向万培的老婆，翠香很气愤，她以前只是听村里的人乱传，说她姐夫和张莲英搞到一起，她始终不相信，毕竟姐姐给他生了四个娃娃，眼睛望干了想要个儿子，就一直给他生到儿子为止。

翠香到屋放下草帽子，洗了个脸，换了衣裳，在柜子里翻找用手帕包的钱，拿了两块钱，就锁上门出去了。她是要去村长屋里给在深圳打工的姐姐打长途电话，叫她回来。

“那你把它藏好了”，向万培叮嘱她。

已进入秋季，柿子树上已经结了青青的果实，捡妮喂完猪，写完作业，准备上阁楼睡觉了，而这注定又是一个难熬的夜晚。她躺在床上没有睡着，想着白天所受的屈辱，她攥紧拳头，咬紧嘴唇，想着一定要报复她们。

“汪汪汪”，屋外狗子小黑一阵狂叫，接着是张莲英开门出去的声音：“死狗子，眼睛瞎了，乱叫啥子”，张莲英朝狗子吼了几句，狗子低下头“哼哼”了两声，让那个男人进了屋。捡妮在楼上听得清清楚楚，想起白天他的三个女子那样欺负她，她的心里恨的不得了。她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来，顺着梯子下楼，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她要冲下去打死他，打死向万培。

张莲英看见向万培来了，大白天的又把大门关起来。向万培掏出口袋里的水果糖，有很大一堆。张莲英笑的一脸稀巴烂，说：“我去墙上割点瘦肉下来，炒给你吃”，于是架来捡妮上阁楼的梯子，爬上梯子把挂在墙上的腊肉最瘦最好的割下来。肥的和皮子还留着挂在墙上。

张莲英炒好瘦肉，挨着向万培坐下，两个人亲亲密密的坐在一起吃水果糖和瘦肉。

捡妮和王小磊一起去学堂，王小磊又开始不听招呼，又要绕着山坡乱跑。学堂很远，要翻三座山和一条很长的小路才会到，有好多回，王小磊不听捡妮的话，到处乱跑，到学堂里都已经上了一节课了，但她每天能把他带着就尽量带着。

因为早上张莲英做了早饭，还说了一些带有悔意的话，捡妮的脸上一直微微笑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周围是茅草丛，茅草丛里有几棵刺冬青树。要是在冬天，冬青树上会结满红果子，放学的娃娃都会掰下一大株，边吃边走回家。

向万培还没踏进里屋的门槛，就看到捡妮从梯子上下来了，像是老鼠见了猫，掉头就跑，跑到屋檐下堆的黄豆渣子里躲了起来，黄豆从坡上拔回来，种得多，收成又好，成捆成捆的堆在一起，就像是在屋檐下种了一块黄豆地，里面躲几个人根本看不出来。

这是捡妮第一次和他正面对峙，看到他落荒而逃的样子，她心里更加有底气了，她一边冲出去，一边扫描四周，看看有没有拿着顺手打他的东西，她要让他从今以后都不敢踏进她的家门半步。

张莲英只见向万培像风一样从自己旁边跑出去，问都没来的及问是怎么回事，就看到捡妮在后面撵了上来，张莲英一把扯住捡妮，假装什么事都没有的问：“你干啥子？滚到床上去睡觉”，捡妮也不怕了，像是豁出去了一样，淡定的回答：“你说干啥子？我要杀了他”，说完恶狠狠的看着张莲英。张莲英使劲把捡妮一掌推到了门口，说：“瞎你的眼睛，给我看清楚，哪里有人”。捡妮走上前去准备把人找出来，又被张莲英一把拉了回来，“给老子滚到床上去”，张莲英吼道，她又怎么会真的让捡妮去看清楚。

捡妮不顾张莲英的阻拦，继续往外走，张莲英一掌将捡妮推倒在地上，用手指着她吼道：“老子今天晚上就把你打死”，捡妮狠狠地盯着她，绝不低头的样子，张莲英看到她这个样子更来气了。还没等捡妮从地上站起来，张莲英就找来一根大竹竿，朝着捡妮的身体一阵乱打，捡妮被重重的打倒在地，也没哼一声。但张莲英心里的怒火还没消，又对趴在地上的捡妮下了狠手，捡妮再也忍受不了疼痛，痛苦的叫唤起来，只见她的后背上、屁股上、两只小腿上一片血肉模糊。“你给老子死不死到床上去”？张莲英用竹竿指着问她。捡妮缓了好久，才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又慢慢的回屋，一边上梯子一边哭，趴在床上，眼泪打湿了床单。

向万培从黄豆渣子里钻出来，“你莫打她，她还是个小娃娃，你也莫气”，张向万培假惺惺的劝着张莲英。

“该打，这么小就管老子的事，以后还得了啊”！张莲英说。

“我今天晚上就不在这儿过夜了，明天晚上再来”，向万培说。

“莫走嘛，她不敢再作声的”，张莲英央求到。

“明天晚上再来”，向万培说。

见向万培执意要走，张莲英也只好依了他。终于把这个人撵走了，也算自己没有白挨这顿毒打，捡妮在床上这样想着。

张莲英拴好门，因为捡妮坏了她的好事，她又在楼下嘀嘀咕咕：“死女子，要死，不得好死……”

捡妮昨天晚上几乎哭了一夜，眼睛有些睁不开，下楼照镜子一看，眼睛都肿了。

“你没真的烧哈”？向万培连忙问。

“我咋个舍得真的烧嘛”，张莲英冲他笑着说。

“跑啥子？我们又不会吃了你”，老三向红梅说完，扯下捡妮的书包，把书包里面的书全倒出来。老二向红丽把她的书和本子扔的到处都是，捡妮想去捡回来，被向红丽一把扯回来重重的扇了一个耳光，还骂到：“贱人胚子”，这时，向红英从她们两个中间走上前来说到：“回去跟你妈说，叫她以后离我老汉儿远点，否则要了你的小命”。

放下狠话的三个人，翻着白眼离开。捡妮起身去捡被她们扔掉的的书和本子，掸干净上面的泥巴。她知道：向红英也只是嘴上狠狠，不会真的把她怎么样，因为她不会放弃进重点高中的机会。

捡妮走到村口刚冒头，就看见张莲英又背了一尿素口袋包谷往向万英屋里走，早上捡妮还觉得她以后会好好过日子，但看到这一幕，她对张莲英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你昨天给我的照片，被我那个死女子看到了，我骗她说把照片烧了”，张莲英说。

村子里没什么人，该上学的已经上学，该上坡干活的也已经上坡。向万培又背着一个空背篓去找张莲英，若是与人碰面，他就说是去坡里干活的。他口袋里还装了一口袋水果糖，昨天只给张莲英拿了照片，忘记带糖了，今天专门去给她送水果糖。

镜子是张莲英的嫁妆，底座是一个刷红油漆的小木柜，小木柜上面有一个雕刻着精美花纹的支架，支架的中间裱着一块镜子。镜子有很多裂痕，右上角也缺了一块，是张莲英和王小平吵架时，把手里的碗扔出去，砸坏了镜子。

捡妮看到又红又肿的眼睛，心里想：多用冷水洗几遍，应该就会消肿的。她走出房间准备去拿胶盆舀水洗脸，看见王小磊在灶屋里吃面条，桌子上还有一碗，应该是给她准备的。面条自然不是王小磊下的，他什么都不会做。难道是张莲英下的，可她从来没有早起给他们煮过早饭，每次都是捡妮自己煮好她和王小磊的早饭，吃了去上学。

清晨，家家户户炊烟袅袅升起，伴随着一声声鸡叫醒来。

张莲英提着一撮箕苕走进来，看到捡妮正在发愣，王小磊都已经吃完了，“快点吃了好上学”，张莲英一改平时的语气。捡妮被这从来没有听到过的语气，感觉到心里发毛，但还是端起了面条，因为几乎过年过节才能吃到面条，就算自己家种的有麦子，也是换成了学费和邻村有水田的换成了谷子。

张莲英将苕倒进灶上里边的一口大锅，她一边倒一边说：“昨天那张照片我烧了”，说完又往锅里加了几瓢水。捡妮听完心里一怔：她这是在给我交代吗？是悔过的意思吗？是以后会跟爸爸好好过日子的意思吗？可是自己并没有亲眼看见她烧照片啊！“姐姐，我要跟你一路，我怕他们打我”，王小磊站在那儿懦懦怯怯的说，已经找好了书包。捡妮回过神来，望着张莲英说：“那是你自己的事，跟我没得关系”，虽然语气很强硬，但她今天早上的心情特别好。

“王捡妮，你给我找站到”，走在放学回家路上的捡妮，听见后面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转过身去看，是向万培家的三个女子，老大向红英，老二向红丽，老三向红梅，今天刚好是星期五，老大向红英的中学校离家很远，学校考虑到放学晚了，学生会走到半夜才到屋，所以只上了半天课。向红英这么早就回来了，可能是爬上了村子里拉砖的车。

捡妮看到她们来势汹汹，招呼王小磊先走，自己随后就跟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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