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在她腕上的蛇尾瞬间消失，雪皇蛇的原身在司微法身醒过来那一秒，同一座山，委顿在她身后，陷入了昏睡。

她扭头身后闭眼昏睡的雪皇蛇，又醒过来的司微法身，原来法身和原身不能同时醒过来。

她的指被冰冷的一只手握了住。

剧情没有改变，无论是她自己走过来，还是雪皇蛇带她过来，结局都是她触碰了司微的法身，唤醒了他。

他顿了顿，又垂眼看着她的指说：“世上没有雪蛇果，但其他东西也可救你的弟子。”

比他的菩提眼。

她摇了一下头，示意别担心, 抱紧了蛇尾，冷风呼啸在她脸上耳边，她被吹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才停下来, 带着她钻进了一处高阔的冰窟之中，松开了她。

只听见他“嘶”了一声, 卷着她的腰陡然腾空而起。

——“阿茕！”

“我将这样东西给你。”他声音中没有情绪，没有波澜的说：“换你入世陪我历劫，换不换？”

“换。”绪茕的记忆翻翻涌涌，她想若是上一世苏衾知道了，绪仙祖救他的菩提眼是拿入世历劫换来的，他一定会发疯吧？

司微最后抬起眼又看她一眼，慢慢闭上了眼睛。

一粒血红的菩提眼如同一滴血似得，落在她的掌心里。

绪茕在那粒菩提眼中到了许多画面——冰窟之中，绪仙祖双臂撑在一袭白发的司微法身双膝，探身轻轻的亲了亲他的额头，喃喃着说：“这是亲吻……”她侧头又亲吻他的脖子，“这是亲昵……”然后她张口咬了一下他的肩膀，他痛楚一般皱着眉抱住了她的双臂，她低低说：“这是痛……现在我有资格做你的师父，和你交易了吗……”

绪茕脑子里也出现了这些画面，这是当初绪仙祖闯入这座冰窟中，唤醒了司微，为了说服他拿出雪蛇果和她交易时发生的事情……

她忽然明白了司微的卡牌上[亵神]两个字的意思，当初绪仙祖闯入这座冰雪岛屿，引诱亵渎昏睡的上神司微，让他初识五感六欲的滋味。

所以司微才将菩提眼给了她，和她交易，要她陪他一起入世历劫。

她清楚的记起来，主动方一直都是绪仙祖，是她想要和上神司微一起历劫，飞升成仙。

绪仙祖并非全然为了救苏衾才入世历劫，她也想历劫飞升，而上神司微是她做好的选择。

纯阴纯阳，合适不过。

可是这些画面为什么会出现在菩提眼里？

绪茕着菩提眼中的画面，从绪仙祖进入冰窟之中那些画面一直没有断过，到司微将菩提眼交给绪仙祖，然后绪仙祖拿着菩提眼离开极地之岛，在回极地之岛的路上去了一户农家，找到了瘦小的绪慈……

这菩提眼难道记录了“它”所到的所有事情吗？

绪茕抬起指将灵力探入了菩提眼中，更清晰的到了菩提眼中的画面——

绪仙祖走到跪在街边的瘦小男孩儿身，站在他一旁的汉子就堆着笑脸朝她走了过来说：“仙师一，这男娃娃虽说瘦了点儿，小了点儿，但养两年当个奴隶定然是不亏的，他才这个价。”他比了个一，“一贯钱。”

跪在她脚边的男孩儿怯怯抬起眼望她，只望一眼便怕的低下头，眼泪顺着脏兮兮的脸流下去。

绪仙祖面无表情的抬手，一剑抹了那汉子的脖子。

血和脑袋一起掉在男孩儿的脚边，他吓的跌坐在地上，睁大了眼睛盯着那具还在动弹的尸体。

“别害怕。”绪仙祖朝他伸出了，“我只杀该杀之人。”

他缩在墙角里，满是泪水的脸惊恐的着绪仙祖，不敢伸去碰她的。

绪仙祖在他眼前蹲下身，抬起衣袖替他擦了擦脸。

他吓的哆嗦了一下，被她轻轻抱在了怀里，她拍了拍他干瘦的背，温柔极了说：“别害怕小道士，我找了你很久很久，我来救你了。”

他听不懂，僵在她怀里，却一点点不抖了。

她松开他，对他笑了笑，捧着他的脸说：“从今以后没人再能欺负你了，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她问他，耐心的等着他回答。

他望着她，怯懦的点了点头，只要能离开这里，不被卖去做奴隶，他去哪里都可以。

她笑了起来，好看的他发愣，被她牵起，从地上拉了起来，她歪下头问他：“饿不饿？”

他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任由她拉着，往走往走。

她给他买了新衣服，买了许多好吃的，还为他取了名字，叫阿慈。

她说：“你随我姓好不好？姓绪，叫阿慈。”

他仰头望着她，轻轻点头，偷偷的张开口不发出声音的念着这个名字：绪慈，绪慈，他喜欢这个名字，像是……人的名字。

他从前连像样的名字也没有，他排行第六，父母就叫他小六，别人……叫他小结巴、小哑巴、小乞丐……

今他有了新的名字，绪慈，多好听的名字。

他偷偷的握紧绪仙祖的指，他喜欢这个名字，也喜欢她。

她待他很好很好，世上最好。

绪仙祖低下头来望着他笑了笑，“以后你要叫我师父，我会教你言术，教你我会的所有东西，你也不会被欺负了。”

她带着他回到纯阳山，画面中出现阴离离，甚至还有将菩提眼喂给苏衾的画面……

之后的画面突然变成了苏衾的视角，他睁开眼听见帘子外阴离离的声音——“我在这里替你辛辛苦苦的着他们，你却收了别的弟子回来！还是个凡人小孩儿。”

也听到了绪仙祖的声音——“怎么？你们都以为你们是我收的最后一个弟子？最特别的一个弟子？”

——“不是的。本就不该让你们产生这样的念头……”

苏衾躺在榻上抬手轻轻按在了自己的眼皮上，他闭上眼，眼前出现了冰窟、司微、绪仙祖的身影……

绪茕惊的指都凉透了，怎么……该不会菩提眼中记录的画面从来没有被消除过，也无人知道菩提眼中会记录下经历的画面，所以……所以菩提眼被纳入苏衾的身体里，“它”记录的那些画面，全部被苏衾看到了？

就像她如今到的这样，苏衾在被菩提眼镇压住心魔的同时，也接收了菩提眼中的那些画面吗……

绪茕的心跟着凉透了，难道当初苏衾早就知道了司微和绪仙祖发生的那些事？

绪茕见画面里，紧闭着双眼的苏衾在那些画面里，痛苦的将脸埋进了汗津津的被子中，像包裹在蚌壳中的蚌。

有人走过来，轻轻叫了一声：“阿衾你醒了？”

被子被掀开，苏衾那张满是泪水和冷汗的脸暴『露』在昏暗的房间里，他望着眼前的绪仙祖眼泪一珠珠的掉进被子里。

“你……”绪仙祖忙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喃喃道：“难道不管用吗？你还在魔障里？”

可他的气息稳定至极，脖子上、身体上、眼睛里的那些红点和伤痕也全部愈合了。

苏衾呆呆的望着她，抬手握住了她的，捧着她的将汗津津的脸挨近她的掌心里，闭着眼轻轻颤颤的说：“我好了阿茕……我全都好了……只是，只是我还有点痛……”

“痛？”绪仙祖坐在他的身边，问他：“哪里痛？”

苏衾闭着的眼前又出现了冰窟之中的画面，阿茕侧头轻轻亲吻司微的脖颈……

他睁开眼那些画面就全散了，他不敢闭眼，只看着眼前的绪仙祖，握着她的挪到了他的眼睑上，“这里疼……”他说：“阿茕，我眼睛疼。”

他的眼泪总是止不住一般，一点一滴落在他紧攥着被子的背上。

绪茕指一缩，从掌心里的菩提眼上挪开，那些画面戛然而止，她不忍心……她不忍心下去。

若是菩提眼上的记载一直都存在着……

若是苏衾曾经一闭眼就到那些画面……

若是，他一直知道司微和绪仙祖的交易，他们在冰窟中发生的那些事，他居然还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她再想起禁忌之地中，苏衾挖心给她时说：“你的这颗心里没有我……”

他是疯了，他只怕早就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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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墙之外的阴离离惊愣的着那些画面，菩提眼中的画面通过阿茕的探入，出现在冰墙之上，他比阿茕还要惊讶。

那只蚌……居然知道这些，他怎么能装的那么好？

当初阴离离真是以为苏衾在服下菩提眼之后，彻底断了魔障，因为他起来那么……正常，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照常的陪着阿茕，争风吃醋的和阿茕撒娇，欺负小结巴，甚至没有生过心魔。

他和阿茕一直以为，苏衾彻底断了男女之情的欲念，彻底好了。

今来，苏衾的心魔只是暂时被菩提眼抑制住了，他一直没好，只是在小心翼翼的隐藏着他的心魔，怕阿茕次去寻什么法器，将他对她的情爱欲念斩断。

他装的真好。

阴离离开始佩服起那只蚌，他是怎么忍受着那些画面日日夜夜出现在他眼前的？

阴离离在这一刻完全明白了，那只蚌为什么会疯到毁了红枫古刹，毁了阿茕的法身。

他就是疯了，彻彻底底的疯了。

冰墙内，阿茕着掌心里微光隐隐的菩提眼，似乎不忍心探进去看，她犹豫了一下，想再次将灵气探入之时，突然一道惊雷劈在冰窟之外。

“轰隆”一声巨响，天塌地陷一般，震的冰窟颤动，雪山的积雪滚滚而落，连阴离离脚下的地面也颤了起来。

“这是……”玉生烟握紧中的剑，抬眼看见天际不远处，白雪与冰川交际的天边一道闪电如同斧头一般斩下。

“是天罚！”阴离离慌忙对通灵镜里道：“阿茕是天罚！”

冰墙之内的阿茕早已知晓，在第二道闪电劈下之时，立刻抬手将掌心里的菩提眼吞进了口中。

阴离离惊讶不已，她这是……想保留下菩提眼？

中的通灵镜亮起来，阿茕的声音传出来：“带着小玉儿和明夜生退到那条甬道等我！我一定会出来！”

阴离离握紧中的通灵镜，盯着冰墙之内的阿茕，冰窟中司微和雪皇蛇已经不见，像是跳到了下个场景一般。

阿茕转身奔出了冰窟，冰窟之外翻涌的冰川沸腾了一般，她仰头看见屹立在冰峰之巅当下一记天罚闪雷的司微，他的衣袍和白发被白光震『荡』开来，他几乎站立不住的踉跄了一下。

另一记天罚“轰隆隆”劈下，白光之中一道黑『色』影子降下，是一条仙兽腾蛇。

它随着天罚而来，落在冰川之上，朝着冰峰上的司微怒吼了一声：“司微，受罚！”

阴离离脚下的地面越颤越厉害，他的目光一直盯着阿茕，阿茕望着司微，低头对着通灵镜说。

——“我一定会去找你们阿离。”

她骗他，他知道千年之，在这次天罚之中，她让司微杀了她证道。

他只是没想到，这个秘境重现了这一段。

他握紧中的通灵镜，转身猛地挥手将玉生烟击晕在地。

明夜生惊的慌忙抱住被击昏的玉生烟，“师兄……”

“带她去甬道，离开秘境。”阴离离对他说：“这是你师父的命令，你若是违抗师命，那就……不必做她的弟子了。”

他不会说狠话，只能一震衣袖，将明夜生和玉生烟朝着甬道的方向推了推。

明夜生抱住玉生烟，盯着冰墙内的绪茕，一咬牙，转身奔向了甬道。

阴离离却还站在原地，他不走，他不要走，死也不要，他答应过那只蚌，果那只蚌死了，他就负责照顾阿茕，不让任人欺负她，不让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答应了。

她想起花车游街时玄微抓着她的腕, 低头咬下的那一口糖葫芦, 他被酸的皱眉, 一脸吃惊的捂着脸颊。

她的腕被冰冷的蛇尾卷起，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碰在了司微法身的眼睑上。

她清晰的感觉到司微法身眼睑微动，羽『毛』一样轻轻一颤，在她的指下睁了开。

寂静的冰窟之中，只有衣袖磨蹭衣袖的窸窣声，他的指却越来越用力，『揉』搓的绪茕疼起来，她禁不住轻轻往后缩了一下，被他握在了掌心里。

“你要雪蛇果做什么？”他抬起眼忽然问她。

绪茕望着他的双眼，听见自己说：“为了救我的弟子，他走火入魔了……”

绪茕见了盘膝昏睡在冰窟中的司微法身，就在她一步之外，满身冰霜，剧情还是走到了这里，她见到了司微的法身……

阴离离吓的忙在通灵镜中叫了她一声。

她忽然觉司微可怜，不止是下凡受劫的司微可怜，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雪皇蛇也可怜。

他从未体会过五感六欲，他连痛苦都觉着『迷』。

绪茕着玉简的荧光中, 绪仙祖将羽『毛』似得司微抱出合欢宗，他消瘦的只剩下衣袍一般，浑身上下全是病疮，他挨着她的每一秒都疼的细微发抖, 可他的指紧紧抓着她的肩膀, 沉浸在那些痛楚里一般。

她看着眼前的雪皇蛇, 他还在看着那些画面, 光影一闪闪的映照在他的瞳孔里，他似乎没有丝毫不悦、愤怒的情绪，静静的着他受的劫难。

她抱在雪白蛇尾上的指轻轻动了动，抚『摸』他凉冰冰的鳞片, 他的鳞片忽然收缩了一下，颤抖一般, 他扭头住了她，巨大的瞳孔同血菩提, 她看不出他的神『色』。

司微的法身垂着眼看掌心里，她的指，宛在看一件罕见的法器，用他的指腹轻轻的磨蹭着她的指、背、掌心、指尖……

他一直没有说话，绪茕也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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