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长侧身让开。

许婳一步步走向剑窟之境。

她在做什么呢？许婳心里想。

“这……”红萤长面『露』迟疑之『色』，犹豫片刻，了头：“让她去吧，长。”最近婳儿的状态实在不是很好，顺着她的心意让她泄压也不错。

她依旧还喜欢他，虽多年之前拒绝，难受了好长一段时间，但她也知晓了他的道心有多坚固，人间情爱也无法让他流连半分。

她问遍了每一仙子，也询遍了所有的上神。

戚长打量着许婳, 在他的记忆里, 许婳师妹娇俏坦率, 可不知什么时候竟变得冷若冰霜起来，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是一口古井, 不起任何波澜。

“婳儿，不要掺合。”红萤长抬手，语气轻柔：“过来。”

一双纤纤柔荑递了块牌子出来，嗓音清冷：“红萤长亲传弟子，许婳。”

戚长讶异：“许师妹, 你不是灵修吗？”

却查无此人。

最后她见到天帝，隔着很远的距离，身穿华丽绣金雀纹仙袍的天帝容貌也清晰可认——道君、扶落道君。

道君怎么会成为天帝呢？纵使飞升，也不可能成为天帝啊？不过既道君是天帝，是否就能知道那人的下落了？

她欣喜若狂想追去，可她只是一刚入天界的小仙，根本无法接近在上的天帝。

又过了几百年，她终于可以亲面天帝，她满怀喜悦期盼踏入天帝殿庭，一脚踏进去便看见苦苦找寻的人。

穿着还是修仙界天衡宗里的弟子袍，散着黑发，安安静静的跪坐在天帝身边，身后还背着寒雪，一双漆黑沉静的眼眸空洞无物。

听有人来，他侧头来看，目光陌生。

“师尊，有人来了。”他轻声对着身边的人道。

青『色』衣袍的道君抬眼，『露』出一微来：“无什，一小神罢了，阿融，在这里等回来。”

“弟子诺。”转过头去的那人，乌墨的发下『露』出了如玉脖颈上鲜的吻痕，一片一片，刺人眼目。

……

她崇拜的、爱慕的、向往的人，她本以为能光芒万丈俯视众生实现所愿的人，困在一方殿宇之间，忘却了自己曾经的毕生所愿，永远停留在为天衡宗道君弟子的那一刻——五百年。

“带你走！谢师兄！带你走！”

“走不了了。”极轻极浅的一声叹息。

怎么会走不了呢？能走的，只要逃离出天界，哪里都可以活下去的。

她茫惊慌的想。

天兵天从身后追了上来，昔的道君今的天帝自九十九重天上垂下无情无欲的目光，安静注视着自己的弟子。

威严的战神天君在天帝身边厉声开口：“融灯神君！天帝陛下念你初犯，且为他人撺掇，可不追究你偷盗神器潜逃之事，神器还回原位，归于帝身，你依旧是天帝陛下最疼爱的弟子！”

“至于那不安好心撺掇你的小神，待之后让她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为您赎罪！”

那人松开了她的手。

在战神天君果如此的轻蔑目光，复又抵上了她的额头，漆黑的眼眸空一片，映着晨曦的天光。

“师妹，回去吧。”莹白的手指擦去她眼角的泪，语气清淡似飘雪，一如几百年前在天衡宗拒绝她那般。

“回去天衡宗……勿要再入仙途……再后……”

“杀了。”

“罢了……”一道叹息掠过耳边：“那时的你只怕也难杀死，若是有谁……若是有谁……能杀死……便……好了……”

入眼的都是殷红的血，还有那人眉心的金光，那道金光她整人笼罩，她眼睁睁看着对方消失在这天地，就如同他的名字一般。

谢融灯，融灯融灯，灯融人死，光灭不存。

再一睁开眼，她回到了几百年的天衡宗，万事皆变。

漆黑的镜面倒映出女修那张娇美生戾的容颜。

可！她何需杀心爱之人！她要杀的人就在心爱之人身旁，顶着千万修士崇敬膜拜的目光的天帝！

“这是！”相里珩错愕的睁大眼睛，随即立刻看向红萤长，红萤长也一脸的不敢置信。

黑镜亮起了金光，金光之后，一道阴郁的声音从镜传了出来：“吾名戮仙，尔确定要与吾结契？”

听到戮仙的名字，扶落抬起终年不化的眉眼，目光幽深注视着许婳的背影。

“这是什么回事？镜怎么还会有声音？”不少弟子惊慌失措起来，又见掌门长的神『色』，意识到此事不简单。

“戮仙……”有弟子想起来什么，连忙从怀里拿出剑册，翻了几页定在其一页，一字一字的看去：“戮仙剑，天界凶剑，所存时历不祥，为神剑堕魔而成，曾弑九十九重天十位上神！”

众人皆倒吸一口冷气看向许婳，不知许婳如何引得这把剑的出现，这把剑又是何时出现在剑窟之境，难道是飞升的上阳道君私联了天界剑阁？

许婳未有犹豫，直接咬破另外一只手的食指按在黑镜上。

血一融入镜，一柄通体幽红煞气极重的剑显出虚影，许婳伸手进去，直到面『色』因为失血过多变得苍白时，方才□□了这把剑。

戮仙剑一出，在场弟子都觉森森寒意。

“凶剑弑主，你可考虑好了。”淡淡的声音响起，纷『乱』的声音都给压了下去：“与凶剑结契，自身早晚成为饵食，不得超生。”

是道君，道君到底为宗门弟子着想，言辞都是警醒。

许婳握住戮仙，回身朝青袍道君勾起了苍白的唇：“道君，若当真能戮想要戮的那仙，不得超生——又有何惧？”

谢融灯的眼睛在这一刻，才终于有了许婳清晰的身影。

他在许婳身上感知了比他更深沉锋锐的剑意，带着极厚重的杀伐之气，这杀伐之气直『逼』得道心不稳的人退却，『露』出恐惧之『色』来。他却想迎着这剑意，步步前去，身融在那剑意之去。

扶落道君伸手压了衣摆，面上无喜无怒：“勇气可嘉。”

红萤长不知道自己的弟子为什么是一灵修却契了一把天界凶剑，她看着道君的面『色』心略有不安，出声对许婳道：“婳儿，既拿了契剑那便过来，剑窟之境快关闭了，之后的师弟师妹还等着选剑。”

许婳戮仙挂在腰间，朝红萤长走了过去。

戚长垂首在玉牌上记下许婳的名字和戮仙的剑名，唤了下一位师弟的名字。

而在这之后的亲传弟子都没有再选到契剑的。

好似戮仙剑一出，其余有灵的剑都跑了没影。

时间近酉时，戚长吐了一口浊气，看向谢融灯，语气温雅：“谢师弟，到你了。”

相里珩看向自己的亲传, 示意他前去。

戚长因她这样陌生的语调怔了下，随即回身望向掌门和红萤长。

相里珩倒是大方摆手：“让婳儿试试也未尝不可，说不定倒真创下什么奇迹来。”话虽如此，他却没想过能真有什么奇迹。

她又回想起了那一幕。

云雾缭绕的九十九重天上，她刚刚飞升成仙，苦苦打探那人的消息。

她想他应该会很有名气，不知道成了哪位令人瞩目的神君，毕竟他在修仙界的时候就是那么让人仰望，心里只装着修行，后面还放了苍生。

许婳不曾回应师父，她的目光只盯着那剑窟之境的境面，语调泛冷：“让开，戚师兄。”

红萤长也愣住了，不白自己的爱徒为什么也要参与这剑窟之境, 灵修不修剑道, 除非心怀剑意，而若心怀剑意自一开始就修剑道，万不会修灵道。

戚长颔首，转身手的玉牌交给红萤长，安抚『性』的『摸』了『摸』身后背着的契剑，走到剑窟之境前, 抬手覆了上去。

半响, 他松开手对相里珩摇头道：“没有遇到合适的。”

“长。”

相里珩头, 表示知晓了。这在意料之, 他的弟子已经有了长剑，长剑之下的拿着无用, 长剑之上的无有缘分, 他叫长去, 也只是因为这是必要的仪式。

戚长回到台前，从红萤长手接了玉牌，继续做着记录。

她只是想试试，既一切重来，改变了那么多的事，她不想再走之前的成仙路……可不可以？天下万千成仙道，剑修一道为最上，她想走这条路成仙，想保护……她最想要保护的人。

雪白的鞋履停在剑窟之境前，裙摆落下遮住，许婳抬起手，手放在镜面上，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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