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竟是有一些凝结。

没多久，方涧拍了拍衣袖，掏了很久，从兜里掏出了一枚金币，递给了小兰花，以作为花的费用。

但被小兰花拒绝了。“哥哥，奶奶说了，无功不受禄。这些花是山上采的，不值多少钱的！这些钱，太多了。”

方涧一时间不知道该接些什么，只得干咳嗽。看着旁边事不关己哼着戏曲儿的巽凄和蹲在地上认真吃东西，不断发出窸窸窣窣声的小葵花。

就这样，小兰花才满心欢喜的答应了下来。

临走时，方涧更是以吃饱了为理由，让小兰花和小葵花带走了一口都没来得及吃的所有点心。

小葵花一脸好奇的看着眼前的哥哥。可突然看到方涧手里还没来得及吃的小点心，双眼放空，流下了长长的，晶莹剔透的水滴。一滴一滴，口水混合着泪水，浸湿了破洞的小衣襟。

方涧看看小葵花嘴角的泪水，又看看手里的点心。便伸手把点心递了过去。

小嘴轻轻瘪着，可一声也没吭，小脑袋低了下来，花朵挡在面前，似乎生怕被发现了一般。

方涧实在被可爱到了，伸出手，揉起了小孩儿像棉花般的脸蛋。“你叫什么呀？”

看着小兰花和小葵花蹦着跳着离开的背影。每一步，都带着秋日丰收的喜悦。雀跃也似乎刻在了背影上，带着随时都能带着溢出体表的快乐，化成翅膀，飞到天上去。

方涧满心欢喜的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门外拐角处。

转过头，发现同样看着两人离去，刚刚收回目光的巽凄，眼角一行晶莹痕迹沿着脸庞，透着光亮，抵达下颚。

方涧还没来得及调侃点什么，巽凄便小手一抹转过头去，下意识说到。“看我干嘛？我看刚刚有一只苍蝇飞过去...”也许自己都有些心虚，声音越说越小声。

“哦～苍蝇呀？我听说嘴硬的死鸭子也喜欢吃苍蝇。”方涧老神在在的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半杯，又给巽凄倒了个满杯，问道，“你说是吧？”

巽凄不接话，扭过头去，假装继续看戏的样子。可心神不宁的眼神里，带满了太多故事。

没过多久，又转过头来，双眼不知何时已被泪水染红。

“你，想听我的故事吗？”

“嗯，你说。”

“我的母亲是瑞城的名伶。她呀，她奢戏如命，光彩夺目，一颦一笑都带满了故事与姿态。对她来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戏更重要的事情。直到我和胞妹的出现。我们的出现是她极致生活里的一抹意外。也是她一成不变墨守成规的世界里，第一次出现不同的色彩。

我爱她敬她，也在她的教导下，把曲儿浸没入了骨髓。曾经母亲最信誓旦旦的目标，便是把墨园曲儿发扬光大。而我也愿意用一生为此而努力。

母亲差点做到了。就差一点点，真的就差一点点。

一次意外的收获，母亲拥有了去光明教堂唱曲儿的机会。本来这是一件值得一生骄傲的事情，也是发扬墨园曲儿发扬光大极好的契机。她带着整个戏院的人，也带着我们一家前往。

可没想到，我的父母亲会因此命丧于此教堂圣地所在的光明心城。

表演结束的那一天夜晚，一位面色看似道貌岸然，金发及肩的强者突然出现。那贼人看上了我的母亲，试图强虏她离开。

父亲自是不允，便阻拦了去路，可来不及分说，便却被他一刀劈成两半。母亲看着父亲的离去，用尽全力挣脱，撞墙身亡。我的妹妹，也在那天离奇失踪。

我永远忘不了，我忘不了母亲闭上双眼前的所有不舍与悔恨。我忘不了她坚定不移对墨园曲儿的热爱与信念，竟然在那一刻出现了动摇。我忘不了。每一次午夜梦回的无助。我永远忘不了...

我被他们赶出了光明心城。城门外，我就发誓，我要变强，我一定要变强。只有足够强大，我才能替他们报仇。只有足够强大，我才能找到我的妹妹。只有足够强大，我才能保护自己的热爱的人与事，我才能在每一个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替母亲发扬墨园曲儿。

只有足够强大。”

巽凄始终沉着冷静的侃侃诉说，声音不大，在这个小小角落里，几乎只有方涧可以听见。可每一声都掷地有力，宛如锤击。不知何时已经充血通红的眼，仿佛要溢出血来，紧紧盯视前方，充满锋芒的眼神，好似随时要碾碎一切。

“那天，烈火猿向我冲来的时候，我慌了神。刹那间，我想了很多很多。要不是你救了我。我可能...”

我救了你？我什么救了你？

记忆回涌。

方涧想起了烈火猿第一次攻击他时，有个妨碍他跑路，撞了他个眼冒金星。还半路被他抛尸的……东西。

方涧尴尬的假笑一番，嘴里也顺势道，“啊哈哈。应该的，应该的。大家同学一场...”

还没来得及说完，巽凄便继续道，“刚刚我在小兰花身上看到了曾经最艰难时候的自己。也想到了我的妹妹此时此刻，也许也会有同样的境遇。”巽凄说到这儿，声音再次有了些许哽咽。

“我不及小兰幸运，她还有奶奶和妹妹值得她守护。可我什么都没有了。”

方涧难得认真严肃的没有说话。双目注视着巽凄，等着他缓了缓。

静了片刻，方涧小声的说到，“我劝不了你什么。只能告诉你，你的一切付出都有所值的。在有一天你变得足够强大之前，请一定不要莽撞行事。哪怕为了你逝去的家人。也为了还没找到的妹妹。”

“如果，你实在失去了冷静的理由。我愿意当你的那个理由。失去你这个朋友，我可是会难过的哦。”

巽凄脸色陷入呆滞，死死的盯着方涧。嘴唇微张，一时间，说不出半句话来。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对她说过这些话了。

而此时的方涧，面色慈祥，嘴角微笑，右手前伸。宛如天使的救援。这是方涧能想到，自己能摆出的，自认为最骚包最和善的笑容。

巽凄看着他那逐渐狰狞的表情，终于，回过神来。一收前面的泛滥心情，瞬间如同变脸的冷酷，

这一招怎么总是不太好用？

方涧挠了挠头，眼看着这出戏似乎也快到了尾声，小声问道，“要不，我们回去吧。”

巽凄恢复了以往的成熟冷漠，看了眼舞台，下巴轻收，以示认可。

（同时，背景传来台上戏曲声）：“啐啐啐！狗才吓！”

方涧汗颜，跟着巽凄往外走。

那孩子似乎刚学会走路不太久，脚步蹒跚，却充满了坚定，圆滚滚的脸上布满了汗水，鬓间的一朵小黄花也沿着面颊，不断滴着水滴。肉嘟嘟的两只手里各抓着两支小花。

方涧轻轻的摸了摸两个人的小脑袋，问道，“你们的爸爸妈妈呢？怎么这么小就出来卖花了呀？”

“我们只有奶奶...而且，我不小啦，我已经可以照顾妹妹了。至于卖花妈，奶奶说了，今生卖花，来世漂亮！”小兰花始终带着乐观开朗的表情说话，可方涧捕捉到，说到奶奶的时候，小兰花眼底不经意的闪过了一丝悲伤。

这时，旁边伸来一只手。纤细的手掌极其细滑，上面放着7枚银币和9枚铜币。“先借给你，记得要还给我。”巽凄说完，又转回去继续看戏。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

切，明明就是个好人，还总爱装清高。

连哄带骗的让小兰花收下。甚至许诺道，“我之后会常常来找你拿花，以后拿花的时候，你不再收我的钱就好了。”

小葵花道了声谢，就抓着点心蹲了下来，认真且努力的啃了起来。

“小，小葵，发。”小葵花眨着大大的眼睛抬起头，眼睛里的泪水因为抬头的突然，竟是夺眶而出，在空气中留下了抛物的痕迹。

“哥哥，您的花。”小兰花说道。

小孩看了一眼姐姐，再看看方涧，也模仿道，“哥哥，发。”说罢，直直的向斜上方伸出了小手臂。

未等太久。小兰花便领着一个更小的孩子走来，两人手里都捧着鲜花。

但可能是手臂实在太短了，手里的花竟然猛地扎进了自己的头发里。有些吃痛，又慢慢的的把手拿了下来，只见花朵扁碎。反观小孩的脑袋上，竟有几片花瓣深深的埋进头发里。

小孩茫然的看着手里的花，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大眼睛瞬间泛红，粒粒点点的琉璃珠泛着光在眼眶处汇聚，又颗颗分明的掉落。

就连小葵花都抬起小脑袋，一边嚼着，一边跟着含糊的喊道：“多，多。”

劝说无望，方涧只得再次开始掏所有银币和铜币，却发现找遍了身上，也仅仅剩下两枚铜币。

阅读灵赎无孽最新章节 不^格小^说^网 w^w^w\.vb\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