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一定不简单。一个带齐装备的登山者在没有热源的情况下，都不会在雪山顶上存活超过半个小时，更何况只穿一件单衣呢。

“他叫努拉尔·巴耶夫，也是一位怀火者。”颜绮绫回答。

“原来如此，但是他为什么这么像一个叫花子？”段宁松了口气。

“他是谁？”段宁在女孩耳边小声问道。

“嘿嘿。”段宁挤出一个笑脸。心里大骂自己嘴贱，怎么一上来就把人得罪了。

“哎……”努拉尔看着傻笑的段宁和面无表情的颜绮绫，无奈地叹了口气，“快进去吧，大贤者在里面等着呢。”

“等等，我没听错吧，你是说我也能拥有那种能力？就像你找回鹿安乔的灵魂一样？”段宁仿佛看见了一丝曙光。

“岂止，你的才能并不局限于此。”

完了，上了贼船了！我就说事情没这么简单，冲动害死人啊。

“您作为撒合拉曼，自然会得到初火的强大传承，与旧主的战争是您的宿命。”颜绮绫冷静地说道。

段宁没有动，反而看向颜绮绫。由于不知努拉尔的意图，眼下他更信任这个女孩。

“没关系，撒合拉曼，我们进去吧。”

颜绮绫牵着段宁的手，一同走向火之礼堂的大门。

努拉尔把手伸进衣服里，摸出来一根香烟。他轻启嘴唇，无声地说了一句什么，香烟竟然自行点着了，冒出了一缕细细的烟。

他跟在段宁二人身后，谨慎地四下看了看，确认没有问题后，这才放心地抽了起来。

火之礼堂，是怀火者的聚落。

怀火者也好，阿图萨也罢，他们都是被这个世界遗忘的人们，天下之大却无去无从。

所以，当年的怀火者们建立了火之礼堂，给了这些居无定所的人们一个容身之处。他们得以在这里延续初火，并且舔舐伤口、休养生息。

火之礼堂的内部，没有段宁想象得那么豪华。

一进门是一间宽敞的圆形大厅，上方有很高的穹顶，墙壁上没有窗户，只有褪色难辨的壁画，可能是受到高塔一般的格局影响，整个空间呈现出拱形。大厅沐浴在温暖的光线之中，这种光比一般的火光更明亮，却看不见具体的光源。

圆形大厅的中央空空如也，桌椅摆设都被放置在靠近墙壁的一侧，留出了进出大厅的的通道，一头连接着正门，一头通向内间。

大厅里候着两个人。

一位是身穿白袍的老人，他身形佝偻，用一只干枯的手拄着一条手杖。他实在太老了，以至于毛发全部脱落，身上光秃秃的，黄褐色的皮肤也皱皱巴巴。

老人笼罩在宽大的白袍下，一直弓着身子，仿佛连站直身体都很难做到。

老人身边的，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人，留着一头干练的短发，五官精致，有一张的美丽面孔，眼角画着樱红的妆，十分醒目。

相比于努拉尔和老人，女人的穿着就很现代了，黑色的皮夹克敞开着，里面是一件白色的贴身背心，凸显一对傲人的弧线；下身是一条黑色的皮裤，将修长的双腿完美地衬托出来；一双同样黑色的高跟鞋，鞋跟起码有8厘米，使得她看起来几乎和努拉尔一般高了。

自从他们几人进来，女人的目光一直在段宁的身上打量，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

这不妥妥电影里的女杀手嘛！段宁眼睛都看直了。

“大贤者。”颜绮绫对着老人轻轻躬身致礼。在进入大厅后，她就松开了段宁的手。

“初火在上……阿图萨，你做的很好。”大贤者微笑着，艰难地摆了摆手。

“一切为了撒合拉曼，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颜绮绫停顿了一下，“愿火长明。”

“愿火长明。”

“愿火长明。”

大贤者和女人都不约而同地附和。

“额……愿火长明？”

段宁虽然不明白这话啥意思，但为了融入她们的话题，也跟着说了一句。

“哈哈哈。”努拉尔被段宁学话的样子逗乐了，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位小帅哥，想必就是撒合拉曼大人了。”女人笑容妩媚，缓缓走向段宁。

段宁本以为她要接近自己，正有些紧张时，女人却径直来到他的身后，伸出纤纤玉指掐灭了努拉尔嘴里的香烟。

女人不着痕迹地瞪了努拉尔一眼，捻了捻手指上的烟灰，动作潇洒，云淡风轻。

太御了吧……段宁看得呆了。

“这位正是撒合拉曼大人，最后的余烬。”

说这话的是被称为大贤者的老人，他拄着手杖，颤颤巍巍地走来。

“当真是漫长的一夜啊，对我这个老头子而言，也对撒合拉曼你而言。”

大贤者的声音温和而洪亮，与他风烛残年的形象大相径庭。他的言语里有一种奇特的力量，这股力量能够抓住人们的心，让他们乐于聆听他的话语。

段宁突然之间觉得眼前的老人很熟悉，很亲切。不，不仅仅是老人，还有这间礼堂，还有高塔之下那只死去的红龙……一切都带给段宁一股久违的亲切感，以及浓郁的悲伤。

这种情绪铺天盖地、无法自已，仿佛来自于他的灵魂深处，更来自于他的心底。

段宁废了好大劲才勉强忍住，没有让自己哭出来。

“诚然，是漫长的一夜。”段宁听见自己如此说道。

大贤者连连点头，用手杖敲击着地面，神情激动。

“终于啊……初火将它最后的余烬带给了我们！”

听见大贤者的话，女人和努拉尔同时长舒了一口气，只有颜绮绫没有什么反应。

她在帮助段宁完成初火的誓约时，就确认了余烬的身份。

“快随我来，撒合拉曼。经历了这么多，想必你已经十分疲惫了。”大贤者说着，转身走向内间。

段宁向颜绮绫投去询问的目光。

“今晚就请好好休息吧，撒合拉曼。”颜绮绫点头说道。

段宁这才放心地跟着老人走去。

“看大贤者的样子，那个少年是余烬没错了。”女人目送段宁消失在内门的尽头，开口说道。

“早跟你说了不用怀疑，老家伙在这方面从没出过差错。”努拉尔没好气地回答，表达着对于女人掐灭自己的香烟的不满。

“对了阿图萨，你是怎么找到他的？”女人不屑搭理努拉尔，转而询问颜绮绫。

“不是我找到他，而是他找到了我。撒合拉曼进行了‘召火’，我才得以在撒合拉曼的梦里与他对话，从而确认他的位置。”

“怎么可能，他在誓约之前就可以召火？”女人很惊讶。

“大惊小怪，他毕竟是余烬啊。”努拉尔插话道。

经他这么一提醒，女人觉得有道理，这才收起了惊讶的表情。

“实不相瞒，罗戈里兹也找到了撒合拉曼，我和尤渥廷差点去迟一步。”

“罗戈里兹？该死的，那个男人怎么还活着。”这回换努拉尔惊讶了。

“成为旧主的傀儡，他跟死了也没两样。”女人说罢，也向礼堂的内间走去，“不说了，我今天晚上还有的忙，先去收拾东西了。”

“已经提前到今晚了吗？”颜绮绫淡淡地问。

“是啊……”

努拉尔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眼神里藏着一抹凌厉。

“就在两个小时之前，宫古岛从地图上消失了，我们的人也没能回来，铭座上又少了三个名字……”

“又失去了三个人啊……”颜绮绫看向女人离开的方向，问道：“我们有什么进展？”

“别的还不好说，但我能肯定这是‘无序’的手笔。”努拉尔再次点上一支烟，深吸了一口说道：“我们不能再等了。”

长久以来，这户人家与蚂蚁各自安生、不相往来。然而有一天，蚂蚁不再满足于住在简陋的土包里面，它们开始羡慕人类建造的漂亮房子，并且因此心生怨恨。终于，有一只蚂蚁提出：“凭什么人类可以住那么大的房子？这是对我们蚁权的践踏！”

段宁顺着声音找去，看见一个男人站在火之礼堂的门前。他的长相介于白种人和黄种人之间，身形高大、肌肉健硕，打着卷的头发长至肩部，露出一身小麦色的皮肤。要不是男人不修边幅、形象邋遢，段宁甚至会以为他是一名健美选手。

男人只穿着单薄的亚麻长衣，站在零下十几度的风雨中，甚至没有一片雪花落在他的身上。

“我是说……大只佬，对！广东话嘛，夸你身材真好的意思。”眼见努拉尔越走越近，段宁只好一通辩解。

努拉尔撇着嘴，满脸不悦。

他原本满怀期待，按捺不住想要早点见到余烬激动的心情，于是早早站在礼堂外等候段宁，没想到被人当成了乞丐，面子上多少有点挂不住，提前准备好的一番慷慨发言也憋了下去。

还没等颜绮绫开口，一个粗犷的男性声音抢过了话头。

看得出来，女孩对段宁格外有信心，对于他的担心一点都不在意。

蚂蚁深感有理，于是它们聚在一起开了个会，一致表决通过“对人类发起反对剥削的战争”。

试问，一窝蚂蚁多久可以干掉这家房子的主人？

不妨想象一下，一户人家的后院里有一窝蚂蚁。

这就是段宁此时的内心想法。

“姐姐，不要把这么重要的事拖到现在才说好不好？你们到底看上了我哪一点，居然会认为我比那头龙还牛啊？”段宁欲哭无泪。

“叫花子？”努拉尔居然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他的语气提高了不少，用难以理喻的口吻大声反问：“你在哪见过身板这么好的叫花子？”

段宁吓了一跳，哪里料到努拉尔会听见自己这么小声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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