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她本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虽然清贫，但父母恩爱。直到有一天家里穷得都揭不开锅了，牙婆找上门来，相中她的貌美伶俐，花了几两银子将她买去。

她跟着专门的师傅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文赋，年纪渐长，容貌身姿也出落得越来越美妙，然后她成为了坊间传闻的“瘦马”，被卖给达官贵人们充当玩物，在好几位金主手中辗转。

最后不堪受辱的她选择了悬梁自尽。

头疼欲裂，意识暴走，吕翰霖看到无数属于女子的记忆碎片在眼前飞闪。

直到路人渐渐离开，他才以理智分析眼前情况。

“鬼道人那一指绝对有古怪！拜他所赐，我似乎获得了某种通灵神通，能够看到和吸收灵体，读取他们生前的记忆……”

这是一具灵体。

在常人眼里那不过是空气，只有自己能看得见。

但吕翰霖注意到她的脸色素白得像是女鬼，更注意到路面上有行人来来往往，却直接穿过了她的身体！

“你能看见我？”女子歪了歪脑袋，注意到了吕翰霖的视线，似是好奇。

这时他又看见一个虚幻的灵体，形容枯槁，双瞳空白无神，散发着痛苦和不甘的执念。

那是个身材魁梧的青年苦役，步伐沉重地穿过人群，他身上扛着麻袋，像是一具裹尸袋。

义庄的搬尸人……吕翰霖猜出了苦役的身份。

他定了定神，如法炮制吸收了搬尸人的魂魄，身临其境般感受着对方的一生。

这位搬尸人的死因跟自己有异曲同工之妙，也是疲劳致死。他每天干着繁重的工作，却只能勉强维持生活。

“小刘，最近身体还吃得住吧？你要知道，现在工作难找，我是看上你吃苦耐劳，一个人肯干两三个人的活，这才愿意雇佣你的。”义庄的管事假惺惺关切道。

年轻的搬尸人似乎想骂脏话，但最终为生活所迫，“憨憨”地笑了下：

“还好。”

“还好就行，”管事漠然道，“你今天晚上加下班吧，东城那边有尸体出现，我看你年纪轻轻，又没成家立业，这个活就交给你了。”

搬尸人忍住怒意，答应下来。

他用辛辛苦苦赚来的工钱买了中药，回家探望重病在床的母亲。

妹妹侍奉在侧，十分悲伤道：

“哥，怎么办？郎中说要10两银子才肯治病，这已经是最低的价钱了……我想，如果实在不行，我去私窑干活。有牙婆看上了我，愿意给我牵桥搭线，听说那些恩客出手很大方……”

“绝对不行！”搬尸人怒道，吓了妹妹一跳。

似乎注意到自己的冲动，他语气稍缓，强颜欢笑道：“我还可以做更多活。钱的事，不用担心……”

画面一闪，搬尸人扛着尸体袋，行走在偏僻的小巷里。

突然间他浑身抽搐起来，他倒在了地上。

他好累，想要就此长眠，一睡方休，但他想起母亲，想起妹妹：

“不行，我还不能死。”

他挣扎了两下，想要站起来，但突然间好像有什么东西断掉了。

他两眼翻白，思绪放空，一切都好像在离他远去。

金陵一如既往的热闹繁华，春光明媚，柳絮飘飞，谁也不曾注意到一个不起眼小人物的死亡。

记忆世界渐渐消失，吕翰霖又回到了现实当中。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不知为什么，有两行清泪滑过面庞。

“这该死的世道。”他听到内心深处发出叹息。

……

过了许久，吕翰霖心中那股锥心刺骨的悲伤和茫然才散去。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发现通灵神通不但能阅读亡者的记忆，甚至能继承他们的能力。

比如吸收搬尸人的魂魄之后，他感觉体内充满了力量。

那是扛过成百上千具尸体才能磨练出来的力量，异常强大的感觉。

吕翰霖将手掌放在路边的石墙上，狠狠用力，发现墙面竟然凹陷进去一小块，留下了一个很明显的手印。

只可惜搬尸人并不是修行者，他本身的力量不够强……即便我能继承他的能力，所具备的威力也远远比不上最低品的武夫……吕翰霖心中想道。

但能达到这个程度，他已经相当满足，至少比普通人强多了。

除此之外，在吞噬妙龄女子的魂魄后，吕翰霖发现自己脑海中多出了许多关于诗词音律的知识。

平水韵、格律、宫商角徵羽……

这是继承了妙龄女子在琴棋书画、诗词文赋领域的能力。

并不仅仅只是通灵，而且还是某种意义上的技能复制……吕翰霖心中掀起波澜。

死者生前所掌握的技能，都能为我所用！

而且，没有上限！

他发现周围还游荡着其他灵体，心中感叹这世道太过艰难，死者怨灵竟然如此之多，而且久久不肯退散。

出于悲天悯人、度化亡魂的心愿，也为了获得更多的能力，吕翰霖向其他灵体伸出手掌。

然后他又经历了落魄杀手、贩夫走卒、倾家荡产的赌棍等种种人生。

杀戮、悲愤不甘、大赌翻身……种种负面情绪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令他感到几乎精神分裂。

吕翰霖顿时醒悟过来，通灵神通确实很强大，能够继承亡者生前的记忆和能力。但所继承的记忆和能力越多，就越容易受到亡者的影响、干涉，甚至是支配！

如果读取的记忆太多，某种程度上相当于被夺舍！

如果滥用这个能力，我将变得不再是自己！

醒悟过来的吕翰霖，感到一阵后怕。

“我必须对通灵神通加以限制。”吕翰霖心想。

只有在有需要的时候，才对目标对象的关键记忆进行读取。

当然，如果意外遇到了某些强者的灵体，有机会获得珍贵的情报和强大的能力，自己也不会放过。

考虑到通灵带来的精神代价，最优的解决方案是将那些珍贵的记忆化整为零，每天只吸收其中一点点记忆和能力，而非一次性全部吸收。

这样的话，就可以留出充足的时间进行消化和缓冲，以减轻通灵带来的精神干涉，避免被亡灵夺舍。

……

翌日。

吕翰霖走进衙门，发现大堂内放了一口棺材。

棺材里装的正是鬼道人的尸身，屠旗官和一众缇骑都站在棺材前。

屠旗官郁闷道：“虽然抓到了鬼道人，但这可不是百户大人想要的。那枚符箓咱们没找到也就算了，但鬼道人和‘白发鬼’素有来往，白发鬼是黑榜上有名的通缉犯，刺杀过不少达官贵人，对他的悬赏可不低。若是抓到了白发鬼，这可是大功一件。”

符箓？

吕翰霖注意到某个细节，心中诧异，联想之前屠旗官的搜身，以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异常，难道鬼道人那一指是将某种符箓打入了自己体内？

一名缇骑翻着卷宗道：“根据案牍库的资料，鬼道人和白发鬼是一对搭档。几次震惊金陵的刺杀，都是由两人联手完成。”

另一名缇骑叹气道：“可惜手头线索太少，我们无从查起啊。我们现在就连两人在哪里碰面的都不知道。”

这时先前那名缇骑将卷宗以示众人，吕翰霖看到白发鬼的资料这样写着：

【白发鬼，黑榜不入流杀手，九品武夫。

每次现身必定佩戴白色假发、鬼面，不曾显露真身，真实身份待查。

嗜好鼻烟，擅长刀法，武功诡异……（此处省略上千字）】

观毕，吕翰霖心思涌动。

南镇抚司的清查在即，若能通过鬼道人找出白发鬼的踪迹，绝对是大功一件，前后两次功勋相加，估计便足够兑换筑基功法了……

自己具备通灵神通，若是能吸收鬼道人魂魄，说不定能找出白发鬼的行踪。

“通灵。”

他控制着额心符文不使之显露，周围同僚们的声音逐渐远去，世界变得一片虚幻空灵。

他睁开双眼，看见黑漆漆的棺材中，鬼道人虚无缥缈的身体无声坐起。

两人四目相对，鬼道人的嘴角勾勒出一抹诡异笑意：

“看来你已经彻底掌握了，我打入你体内的通灵神通。”

他的额心密密麻麻浮现出诸般神秘符文，耳边回荡着诡异呢喃，或是虚幻，或是狂躁，或是诱人，或是蛊惑。

“解脱我。”

两人身体刚刚靠近，女子的灵体像是遭遇了漩涡一般，突然被吸入吕翰霖体内。

周围的行人都以古怪的目光看过来：

你不对劲！

吕翰霖立刻醒悟过来，面红耳赤，穿越第一天就社死，社死了啊！

此时妙龄女子眼神迷离，丰满娇软的身子贴了上来，妩媚地在吕翰霖耳边吹了口气：

她的身体介乎虚幻和真实之间。当她向吕翰霖走来，白皙而纤细的脚丫踩在青石板路面上，往来的行人就好像没看到她一样。

痛！

一阵痛彻心扉的撕裂感过后，吕翰霖愕然发现周围的世界倏然变得虚幻起来。

吕翰霖摇摇晃晃地行走在大街上，感觉大脑一阵刺痛，仿佛雷击一般。

他看到了许多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吕翰霖看见一个长相清秀，穿着清凉的妙龄女子，正在青石板街面上踮起脚尖，旋转身体。轻纱薄裙袅袅娜娜，她的舞姿宛如霓裳仙子。

“我再也不要出卖自己的身体了……”

吕翰霖心有触动，仿佛引起了共鸣，忍不住脱口而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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