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纯狐坐了一会儿。

笔尖莎莎响的声音，听得耳朵很舒服，仿佛自然里的和谐韵律。

她开始嫌弃广场上嘈杂的人声，车笛声很是烦扰。

……

甚至觉得苏繁与自己有某种程度上的心意相通。

当然，如果真是员工千万别这么做，会死得老惨。

苏繁很快有了想法，在画纸上勾勒草图。

所有拼接怪产物里，啥都能往里面装的某一种风格，显然就它最合适。

要过审，要让大众接受，那就拼点接地气的。

一桩桩又接地气又猎奇的缝合品形成了独特风格，再赋予它统一形式，反抗思潮，核心思想与诉求，就成了某某朋克。

萧纯狐没有好奇地去看苏繁在画什么。

她从不在乎过程，以结果论成败。

这么一尊禁欲系御姐坐在苏繁身边，倒是吸引了一些人凑热闹。

来看美女，来看苏繁。

忽然有个女生路过，顿时睁大眼睛。

悄悄将这一幕拍下。

上传到自己的宿舍群里。

“街头惊现冷颜王子！！”

“图片，图片。”

“卧槽！你们广告专业的那个？卧槽？在哪！”

“在星月广场！昨天我就听说这里有个很帅的男生在画画，妈的，居然是冷颜王子！”

“好姐妹等我！这就来围观！我也要冷颜王子给我画一张！”

“妈的，羡慕你们广告专业，我下午满课，出不去嘤嘤嘤！”

“等下，那个女人是谁啊？和洛清平有得一拼了！”

女生犹豫了下，仔细看看萧纯狐的职业装，有一股凛然不敢轻易接近的气质。

仿佛是电影剧里走出来的职场女上司。

她打字道:“问些废话，肯定是顾客啊！”

……

一些男生的目光很是大胆，或以为萧纯狐是被画的对象，便光明正大在她身上打量。

可当萧纯狐淡漠的眼神扫回去，那些视线又像风吹麦子一般伏贴在地。

无聊的小男生。

萧纯狐的眼神又定格到苏繁身上。

这小子就不一样，瞄她黑丝的时候脸都不会红。

交流的时候坦然自若，乃至有点爱答不理。

给她一种老熟人相处般的无防感，分明从来不认识。

可若要说对她不感兴趣吧，偏偏还敢……轻薄她。

就很不一样。

放下交叠的长腿，萧纯狐起身，亮黑的高跟鞋踩在地面，似踩在人心里。

绕了一圈，她看到苏繁展出的画作，新增了几张。

佩戴面纱的神秘少女，手持密卷，似在凝望什么，又似什么也没看。

萧纯狐微微凝眉。

她不喜欢这幅，少女气太重。

神秘气质底下，纸上少女的仪貌有种琉璃易碎之感，一点也不符合女神，倒像宁芙。

她喜欢蛇蝎公主美狄亚那样的。

再不济，也是痴情忠贞的月亮女神塞勒涅，即便恩底弥翁永恒长眠，照旧能给恩底弥翁生下五十个女儿。

五十个！

即便美狄亚是叛逆的极端，月神是乖顺的极端，但都有同样的特征。

坚毅，忍耐，一条路走到黑。

萧纯狐如此复杂的性格，自然不喜欢过于娇弱的形象。

萧纯狐淡淡开口:“诗蔻蒂？”

“嗯……？嗯。”

苏繁先嗯了声，又嗯地应下，手上动作不停。

因为是外来译名，诗蔻蒂和斯考尔德，都是画中女神的名字翻译。

只不过萧纯狐偏爱更好听的那个。

苏繁第一时间差点没反应过来。

萧纯狐不喜不悲的道:“把命运女神画得这么脆弱，你是怎么想的。”

“她哪里脆弱了，比驴还倔……”苏繁下意识接话，又停口，用眼角瞥了那女人一眼。

“你不要取韵不取神，我是新古典主义从者，忽略感性。”

新古典主义？

所谓新古典主义，是遵循唯理主义观点，认为艺术必须从理性出发，排斥艺术家主观思想感情，崇尚古希腊的理想美。

萧纯狐像是第一次见到苏繁，这浑身都是感性费洛蒙的家伙哪里新古典了？

自己那张肉里长出荼靡的魔幻现实肖像，难道不是他画的吗？

怎么看，都是纯纯正正的浪漫主义，浪漫到涩情的那种。

然而，苏繁的确是新古典主义，但只有一部分是新古典。

那就是严肃庄重地画女性胴体，这方面他古典得很。

“新古典画派的人看了，肯定会来掀了你的画摊。”

萧纯狐的静海般声音冷淡而沉静，分辨不了她在说笑还是认真的。

苏繁很认真的回应:“不可能，他们打不过我。”

萧纯狐凝噎，偷瞄苏繁肩下随动作起伏的虎头肌。

她这才详细地注意到，修长挺拔的白衬衣，是被什么撑起来的。

“如果别人用油画挑战？”

“画得比我好的打不过我，打得过我的画得不过我，我就是新古典，没人能掀我的摊。”

苏繁说得无比霸道，比起画家更像流氓。

萧纯狐摇头叹气:“你这异端。”

看不到未来，甚至看不到现在，只能以过去的线索，印证自己身处何处，假设即将发生何事。

但那不够，苏繁只画一幅图，萧纯狐只会觉得古怪，而无法受到冲击。

能冲击到萧纯狐的……除了不可描述的东西之外，就只有神仙鬼话了吧？

如果在萧纯狐的公司里，苏繁一定是她最欣赏的完美员工。

从始至终不问为什么，只问画不画，哪怕她只给了一个毫无边界的概念。

萧纯狐默默的欣赏这份态度。

他联想到了塞拉菲尼抄本，被解读为另一个世界的百科全书，脑洞与想象力的极限。

东方其实也有，微勃上天天能看到，这个过不了审就不放送了。

是以，人无法想象超出自身所知外的东西，例如任何一种世上不存在的颜色。

近代大名鼎鼎的克苏鲁科幻里，亦只能抛出草草一句“不可名状”。

人是很有限的。

所谓人类的超乎想象，不外乎已知之物的错乱拼接。

浅显的说，拼上翅膀叫天使，拼上羊蹄叫恶魔，想要有点冲击力，那就拼点猎奇的。

因为她是侧对苏繁坐着，所以可以看到那轻巧细致的笔杆，在纸上做着精密运动。

没有一笔的修改、重涂，如同在心中早有成竹，沿着构想拓印，速度惊人，沉稳果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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