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重家的直系会沦落到旧城来？”

怎么每个人都在问她这个问题。

“事实就是如此。”重月有些恼火又有些无奈。

“重升在生理上算是我的祖父。”

但小十七竟放开了她，架在脖子上的刀一收走，重月是直接跌坐在地上，她的腿早就软了，要不是小十七按在她，她估计都不能支撑在墙上。

“会用刀吗？”小十七问。

“不，那个我不清楚。”重月只知道也许跟自己有关，但要说是她直接导致的，可就是纯纯的污蔑。那些流放者就不能是心情不好出来放放风？

“你姓重，重升跟你什么关系？”小十七问道。

她在旧城这么出名吗？还有，倒霉蛋是什么啊。。

“对，我就是那个倒霉蛋。”重月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莫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这样。

“会一点儿。。”

“真会假会？”

“不太会。。”

“你可是姓重哎，在不夜城不是随便买短刀使用的芯片？”

“你要知道，在不夜城所有与武器相关的东西都是昂贵的。”重月撑着地面自己站了起来，腿还是在颤抖，可是扶着墙起码能站稳了。

“你没钱？”

“没有。”

“巧了，我也没有。”小十七笑了笑。

重月眼中的这个女孩的凶狠就如霜一样退去，刚才那双像狼一样的眼睛仿佛不复存在。重月甚至怀疑这个女孩有两个眼球，平时是这双灵动的眼睛，一生气的时候另一双噬人的眼球就直接从下面翻上来。

“匕首你拿着防身。”一十三把匕首丢给她，他还是没有摆弄明白手里的枪，他把枪插进兜里说道：“枪不能给你，枪对付流放者用处不大，你也用不上。”

重月把匕首紧握在手里，抬眼问道：“不杀我了？”

“没必要。”一十三耸耸肩，“不过你要做到不添麻烦，不然我们会直接丢下你不管。”

重月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没有必要，那什么情况下是必要的呢？

重月甚至想象不到这两个跟自己差不多岁数的孩子动起手来到底会是多么的干脆利落。

手提烛的光微弱，一十三和小十七找了两个箱子当做椅子，扔在地上坐好。虽然不能开伙，但饭还是要吃一些的。

“你也找个东西过来坐，吃点东西。”一十三对缩在角落里的重月说道。

“我还有东西吃？”

“就算是战俘营里面的人也是会给东西吃的。”一十三听完笑出了声，说道。

“你还知道战俘营？”

“姑娘，我读过的书可能只比你少那么一小些。”一十三用两个手指捏在一起比着他们两个间的差距。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所以你吃吗？”

重月赶紧点了点头，找了一片纸壳，铺在了地上，直接坐在上面。

三个人就围着中间的手提烛咀嚼着压缩干粮。

“不夜城是什么样子的？”小十七咽下嘴中的干粮和水混合物，问道。

重月是有些饿了，但她还是细细咀嚼着一十三分给她的肉干，听到小十七问她，想了想描述道：“在我看来不夜城就像由各种颜色材质的泥捏合在一起的泥塑。各式的思想，各样的文化，你能想到的一切都可以在里面找到，那是一座混乱的自由之都。”

“泥拼成的雨一浇不就融了？”小十七听了她的比喻笑道。

“因为来这座城市的所有人都持有同一个信条：那就是有钱的人就是有能力，所有人都在拼命赚钱。所以这座脆弱的城市才会格外的牢固。”重月将嘴里的肉干咽下，喝了一小大水。

“所有人都那么想？”

“所有人终会那么想。”重月用细长的手指指了指一十三兜里的枪，“不夜城的几大枪械制造商最近在考虑加大枪械的使用难度。”

“嗯？”在一十三看来这东西已经够难用了。

“他们想要在墙上加上各种各样的无用配件，或者从根本上使枪的使用手感变得奇怪。只有购买了配套的枪械使用芯片才能正常使用。只是一直都没有谈拢，不过总有一天那些枪厂会实现你没钱就无法使用枪械。”

重月总结道：“当你处在一个到处都要钱的社会时，你也会形成那样的想法。”

“那样的不夜城听起来也比旧城要好不少。”一十三笑着说道。

“怎么会，你知道你身上这件西装多少钱吗？”重月指了指一十三身上这件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换过的带着金鸦纹的黑色西装。

“多少？”一十三对钱这个东西没有任何概念。

“二百万。”重月怕一十三没法理解，“一个不夜城的普通人一辈子才能赚你这一件西装的钱。”

“这件西装在旧城的价格是，五个瓶盖。”一十三倒是没想过这件衣服的价格会这么高。

“你不清楚代价是什么。不夜城有一款节目叫《生来贫穷》，那个节目是通过拍摄旧城那个广场上人们的生活来赚钱。你懂吗。。就像是表演给别人看。”重月心里有一种隐隐的暗火。

“就像展览。”小十七简短地说道。

“展览？嗯。。也可以这么说。”重月想的是美术展那种付费观看，而小十七更简单，她想的是动物园。

重月看向一十三，一十三想了想回答道：

“我倒是觉得无所谓，硬要说其实还要感谢那些不夜城的，能让我有个衣服穿，不然我和小十七估计要去翻旧城那些衣柜里的旧衣服。”

小十七也笑着说：“确实，我身上这间裙子穿着也很舒服，估计也是高级货吧。”

“怎么能这样想？不夜城可是未经你们的允许就在拍摄了，你要知道你的脸会出现在别人家的荧幕上，那些人在会嘲讽你们的贫穷。。”她似乎很是火大，语气快速不含感情，却又蕴含着一种无言的愤怒。

“重月。”一十三轻声打断道。

“你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一个怎样的答案呢？”

“。。。”

重月一下怔住，面色逐渐变得有些苍白，她回想了一下自己所说的，叹了口气，郑重的

向一十三说道。

“对不起。”

“没关系，只是从结果上来说我们确实更容易穿上新衣服了，至于更深的东西，我们并没有时间去想。”一十三平淡的说道：“仅此而已。”

三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各自吃完了手里的食物，收拾了一下准备离开。

一十三将手提烛熄灭，把门推开一个小缝，观察着外面的情况。借着漏进来的光，重月看到了一十三眼中一闪而过的不甘。

自己做了错事，重月心想。

仓库中的短暂休息并没有改变什么，外面还是一样的混乱，不过雨倒是小了不少，时间快到了傍晚，也许雨马上就快停了。

“走吧，去青竹会，贴着墙壁，跟紧了。”一十三小声叮嘱着，闻着外面熟悉的雨的气味，他低声在心里说道：“一十三，欢迎回到丛林。”

男人在街区里像条狗一样奔跑着，在后面拴着他脖子不放的是流放者癫狂的尖啸声，他都已经一路逃到这来了，只要再进一步他就能安全的存活，可是还是被一只流放者发现了。

男人死命地奔跑，恨不得四条腿同时运转。为了逃到这，他刺伤了同伴的腿，用那个同伴的命替他争取到了时间。他从一开始跑起来的时候就想这么干了，还在心里多推演了几遍，所以那一刀才又快又准。

每个人都会死的，只不过是谁先谁后的关系，所以他帮了同伴一把。

嘿，他马上就要到旧城大门了，只有两条街的距离，那里有端着枪的守卫。守卫估计没见过后面那只怪物，不过那并不是问题。重点是他们手里有枪，一枪就能把后面鬼叫的怪物做掉，那时他就安全了。毕竟他是被迫去大门的，可不是硬闯，守卫只会对硬闯大门的人动手。

离着旧城大门越来越近，男人的腿也越发的轻快起来。雨变小了，天空变得晴朗，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

美好到男人竟然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守卫在街道那边出现了。吔？守卫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大门那片区域，更何况这个地方离大门有两条街的距离。不过没有关系，也许是他的呼唤让守卫听到，特意前来解救他的。你看，只要坚持，一切就都有希望。

男人咧开大嘴，活像一条被牵出去放风放舒服的狗。

守卫停住了前进的脚步，看到了男人，和追在他后面的流放者。

端起枪，射击，密集的子弹从男人的身边擦过，身后一直阴魂不散的尖啸声立马没了动静。

男人扬起了胜利的笑容。

然后他就被一发子弹击穿了头颅。

笑容凝固在脸上，死不瞑目。

“嘿，这人乐什么呢？”一个守卫给了尸体一脚，踢到了一边，用行动告诉他别挡路。

“不知道，估计吓傻了吧。”

成群结队穿着黑色雨衣，拿着步枪的守卫经过了男人的尸体，看都不看一眼。

在这个与众不同的日子。

在流放者越过无序边界线的同一天的傍晚，在雨将停还未停的时候，守卫离开了旧城大门，向旧城深处前进。

开始了无差别射击。

这一个带有强烈哲学论调的问题在此刻却极度危险。

“重升。”

“。。。”重月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回答，就凭旧城人对不夜城人的态度，自己要如实回答不会当场暴毙吧。

其实并没有好一些。

一十三和小十七的思考回路相同，旧城是一个大型的垃圾回收站，只有没有用的人才会进来。无论是被扔进来的，还是被迫进来的，都一样的。

“。。。”被按在墙上的重月抿着嘴，一副话都让你们说完了还要我说什么要杀要刮随你便的生无可恋的样子。

“重生公司？”

“流放者过边界是你引起的？”一十三低着头问道，他还在摆弄着手里的枪，这东西到底是怎么用的，早知道应该跟馆主学一下，或者让馆主造个枪械芯片出来。说到芯片，一十三想起，自己和小十七的脑后都还插着一枚芯片，不夜城百科全书。旧城这么一乱，自己和小十七能不能回去都是个未知数。

要不要大声喊叫把流放者引来跟他们同归于尽？想来是不行的，那样都不一定能留下全尸，怕不是喊叫声还没逃出嗓子自己就被割断了喉咙。

也就只能如实回答。

“所以，你到底是谁？”

“我姓重，叫重月。”重月身体后仰想要离脖子上的刀远一些，可惜自己整个人被按在了墙上，动弹不得。

小十七挑了挑眉，说道：“你就是那个不夜城派进旧城的倒霉蛋？”

“你是被卖了吧。”小十七倒是心直口快。

“咳，说被放弃了好一些。”一十三在一旁替小十七修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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