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搬运尸体的，一个是光头大胡子，这个人一十三肯定认识，他就是在市场卖给一十三情报的人。另一个男人瘦高，围着头巾。

“竹，该撤退了。流放者这次的行动有些不对劲，可能是不夜城要出手了。”大胡子说道。

“还没到撤离的时候。”竹摇了摇头，用毛巾擦拭着自己的短刀。

“第九只了啊。。”竹的半张脸在面罩下面，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再等等。”

“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一只游荡的流放者走了出来，它与其他流放者没有什么不同，两只机械臂，因为没有目标而慢慢悠悠地行进着。但一十三知道小十七指的不是那只流放者，而是拿着短刀跟在后面悄悄贴近流放者的人影。

像蛇一样俯下身子，每一次抬脚落脚都跟前面的流放者同步，他们之间的距离却一次比一次缩短。直到后面的人影和流放者的后背已经完全贴合到了一起，就像是一场重逢的相拥，即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只流放者也没有丝毫的察觉。黑衣下的手臂轻柔地环过流放者的脖子，手里的短刀抚在咽喉的皮肤上，猛的一割，流放者的喉咙被整个豁开，摇晃了几下，嘭的一声倒在地上，溅起的血花和水花混在一起。短刀捅进心脏一拧，干脆利落结束了这只流放者的生命。而后躲在旁边的两个人一路小跑，把流放者的尸体抬起来塞进一旁的大型垃圾桶里，一气呵成。

人类本身就是弱势的群居性动物，在遇到单一个体无法解决的问题时，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抱团取暖。在从重月口中得知豺狗帮可能已经撤离了的消息后，去青竹会也许是个更好的选择。

即使理论上一群人聚在一起更容易被流放者发现。

三个人小声的争论着，竹明显不想在这件事上讨论过多。

突然，竹的转身结束了这个话题，她喊道：“谁！”

一十三和小十七没想到他们已经被发现了，只好从躲着的地方走出来。

有些尴尬地说道：“竹姐，是我们。”

现在有个人能出来结束刚才那个话题，倒是让竹松了口气。

竹问道：“路上的流放者变多了吗？”

“没有再增多了，那一波应该就是全部的流放者了。”一十三回答道。

“这么说无序空了？”

“应该是这样的。”一十三点了点头。

“一路过来不容易吧，”

“现在的旧城对我们两个来说有些过于危险了，想来这边有也个照应。”

“当然，你们两个来我随时欢迎。”竹点了点头，算是应允。话说到一半竹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高级流放者也过了边界了？”

“我们没有碰到。”碰到的人应该都已经变成一大盘肉酱爆炒混凝土了，一十三心想。“不过看起来高级流放者也应该一样过了边界。”

“我见到了。”重月在一十三身后回答道。

“你在哪见到的？”一十三有些好奇，你这胳膊腿和头都还在，你是在哪见到的冒牌高级流放者。

“在豺狗帮门口，长着蝎子尾巴，被我的护卫和吴帮主拦住了。”重月一提到自己的护卫李叔，倒有些眼眶发红。

一十三和小十七对了个眼神，点了点头，听这个描述，是蝎式没错。

“哦，这位是？”竹听到这看了过来，审视着这个从来没见过的小姑娘。重月被上下打量的有些发毛，若要让她描述，就像是被一只蛇给环住了腰，而且还在吐着信子用鳞向上攀附，想要挂在她的脖子上。

重月一咬牙，回答道：“重月。”

一十三看到竹背后的两个人瞬间变了脸色，他们对不夜城重家的提防比一十三想的还要深，倒是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至少面具外的上半张脸没有。

“你们先去做撤离的准备。”竹转身对她背后的大胡子和头巾男说道。

这两个人好像想要说什么，不过听到首领终于打算要离开，赶忙把嘴里的话咽下去，转身去做准备。

“你俩先上去怎么样？我和重月可能要单独聊聊。”竹看向一十三和小十七，在重月两个字上着重下了语气。

一十三点了点头，带着小十七转身就走，把重月直接抛在原地。

“嘿，你说竹姐要找她聊什么？”小十七好奇地问道。

“我怎么知道，也许是什么不夜城有关的事吧。”

“竹姐会不会跟重家有仇，一会儿她就一个人回来了，边擦手上的血边说：‘好的，久等了，我们聊得还算愉快。’”小十七学着竹平淡的语气说道。

“那是重月自己说要来的，怎么，舍不得她？”小十七学得惟妙惟肖，一十三被小十七的她逗笑，问道。

“舍不得倒说不上，毕竟是我们第一次见到的不夜城人，也是个苦命孩子。”小十七感慨道。

一十三和小十七都看到了重月吃东西的样子，只要饿过的人才会那样吃东西。大部分刚被扔进旧城的人找到食物后都是急切的囫囵吞下，很长时间后才会形成小口咀嚼食物的习惯。

“再苦命她也是个不夜城人，而且她看起来倒是比你大得多。”

“谁知道她有多大，也许她只是发育的好，长得高。不过，一十三，我把她按在墙上的时候突然发现了，女孩子的身体好软啊。。嘿，嘿嘿。”小十七一脸傻笑地发表着自己发现的重大结论，全然不顾自己也同样是个身体很软的女孩子。

“喂喂，你在发现什么啊。。”

“诶，不是你去摘的她腿上的枪吗，难道你没发现？”

“可不要乱说啊。”一十三那时注意力还真没放在她腿上，要知道小十七提完有枪之后，一十三考虑的是究竟是挑断手筋比较安全，还是挑断腿筋比较安全这种哲学性问题，某种意义上来说一十三的思想倒是更为危险。

说到枪，一十三突然想起，重月的枪还在自己的兜里，额，希望她能没事吧。

而此时此刻，被单独留在原地的苦命孩子重月，正在迎来她人生中的关键问答。

“您要问我什么呢？”重月倒是先起了头。

“你们重家想要在旧城做什么呢？”竹问道。

“不夜城想要改建旧城。”

竹倒是被这个消息小小地震惊了一下，思考过后接着问道。

“那他们派你来干什么？”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想要我死在旧城，因为我回去就能得到金色的权能。”重月叹了口气，“所以其实并不是重生公司找您，而是我要找您。”

“你找我做什么？”竹平淡的问道。

重月沉吟了一下，想了想，还是说出了脑海中可能会令自己当场丧命的信息。

“叶青竹，26岁，代号【青蛇】，不夜城反抗军第四号首领。五年前接到任务进入旧城寻找消失了近三十年的反抗军创始人——代号：馆主，那个曾经差点枪杀重升，毁掉一半重生塔的人。”

话还没说完，短刀就已经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因为今天已经见过一次了，她竟然已经见怪不怪。所以重月还能平静的感慨一下，怎么她遇到的每个女人都喜欢把刀贴在别人喉咙上。

“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些？”重月的视野里已经没有了那个身穿老旧皮衣的女人，而那个冷淡的声音从自己身后传来。

“重生公司的资料库里。即使我现在还不是金色，但我的查阅资料的权限并不低。”

“。。”

一阵平静的沉默，重月甚至能感受到紧贴在自己背后的这个女人正在加速的心跳。

“重升是什么态度。”

“重生公司？”

“重升。”

重月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思来想去只有一个词最为贴切。

“他不在乎。”

“他不把反抗军放在眼里？”

“不，他不在乎任何事情，包括反抗军。”她那位未曾谋面的祖父好像不把任何事放在心上，包括他已经死去的儿子，他甚至没有参加他儿子的葬礼。

“你提这些想要说什么？为了证明反抗军没有用吗？”重月能感受到脖子上的刀贴得更紧了。

“不，我只是为了开诚布公，证明自己的身份。反抗军需要我的帮助。”

“你确定？”

听到竹回答的这三个字，重月一脸无奈又复杂的神情，就跟她祖父重升当年谈成人生中第一单生意的时候一样的表情。

“我们都别无选择。”

重月一字一句的说道。

当踏进小区大门的那一刻，雨停了下来。

“这是第几只了？”竹用毛巾擦着手上沾上的血迹，即便她动手很快，手指上还是难免会沾上一点血迹，用毛巾擦一下就好了。只不过擦得次数有一些多，白色毛巾已经整个换了个颜色，暗红得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这是今天第九只了。”两个在一旁负责搬运尸体的回答道。

“我们救不了他们，你也不行。即便你能把进来的流放者你一只只杀掉，你能对付所有的流放者吗？那高级流放者又怎么办？”

“。。。”

“我们的任务已经失败了，的确该撤离了。”围着头巾的男人也来帮腔。

“那个人。。是竹吧。”一十三看过去，一身老旧的黑色皮衣，并非售卖机兑换的高级货。一头扎起来的单马尾，即使带着纯黑色的面罩遮住了下半张脸，也难掩眉宇间的魅力。这样穿着的女人，整个旧城也就只能找出一个，那就是青竹会的首领——竹。

“一十三，看那边。”小十七用手指了指远处，小声提醒一十三。

“青竹会都撤离了吗？”重月探出头，小声地问一十三。

“撤离？他们又不像豺狗帮，离无序边界近，费点力气能直接撤走。”一十三否定道。青竹会位于居民区的中心处，毕竟他们与豺狗帮不同，青竹会的构成更多是女人孩子和老人。他们以种植蘑菇为主，以探索无序为辅。大部分时间青竹会的人都留在了居民区。

在雨将停还未停之际，他们成功来到了青竹会所在的高级公寓群。作为不夜城第二大组织，这一片区域此时却是难言的寂静。本应是居民区，却像是落在了无序一样，死气沉沉。与无序唯一的区别是无序有流放者，而这里连流放者都没有。空白的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又更像是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过了。

“应该是都躲起来了吧。”小十七瞟了一眼那栋楼的窗户后面，好像是有人影在盯着下面的情况。

一十三也考虑过要不要躲起来，躲到流放者离开，或是等流放者分散到居民区各处，那时他们就会更有把握偷偷越过流放者到无序的地下图书馆去。但一十三很快就放弃了这一想法，躲着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的办法，若是被流放者围住，那就更是一个死。更何况还有食物的问题，居民区的楼里是找不到食物的，毕竟能找到的早就被翻遍了。没有食物，谁知道流放者会待多久，要知道这可是整个旧城的流放者都已经在这里了。

“再不撤离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大胡子有些焦急。

“我要撤了，上面那些老人孩子怎么办？”竹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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