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明鉴。”李祐歉意地拱了拱手，对孙思邈道，“这酒精制作倒是十分简单，但也分外消耗粮食。小子现如今不敢制作太多，也是因为如此。”

孙思邈闻言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道：“确实是贫道妄言了。”

“道长又何必失望？”李祐却笑了笑，道，“道长悬壶济世，一身医术出神入化，纵行阡陌活人无数，但这天下何其大也？能遇见道长便是病人的幸运，但如道长这般身怀绝学又安贫乐道的医家却少之又少。小子原本以为道长应该看明白了才是。”

“老道并非此意。”孙思邈仔细看了看李祐的眼神，发现这个小家伙眼睛里面满是温暖的崇敬之情，心中高兴之余，也不禁松了一口气。那酒精自己太医院的友人送到自己手中的时候就说过，这东西的制作被齐王殿下看得十分重要，一再嘱咐自己不要泄露出去。只是孙思邈稍作研究，便发现这东西对于外伤治疗十分重要，比柳树皮熬制的汁水要强得多，今天一见李祐便忍不住问了出来。问完才发觉一不小心竟然陷友人于不义。幸好看这位齐王殿下的样子，不像是要追究责任，便放下心来，道，“这酒精使用方便，平常百姓便能自己操作。若是能普及到千家万户并军中，对大唐而言乃是幸事，倒并非老道想要独自占用。”

“不敢！”李祐赶紧侧身避开，笑道，“正如小子刚才所言，道长一身医术出神入化，但世间也只有一个孙思邈而已。莫不如……道长在长安开办一间医院，一方面收治病人，悬壶济世救死扶伤；一方面总结疾病伤寒之致病根由、临床疗法，总结成书传之后人；再有一方面，还可以收纳几个徒弟，将这一身本领传授下去！如果能有人学的道长三四成本领，便可由我父皇派驻到地方，继续建立地方医院，继续救死扶伤、编撰医书、传授本领。二三十年间，我大唐军州便有了孙道长万千分身，自然能够救下更多的人！道长以为如何？”

“不敢！”李祐赶紧躬身，恭敬道，“见过道长。”

“殿下不必多礼。”孙思邈洒脱地笑了笑，道，“殿下在齐州制出来的酒精，老道也做了一番研究，确实对于外伤极有效果。殿下此举，无形中救了许多人的性命。只是……”孙思邈捋了捋胡须，有些迟疑地道，“这酒精能否大规模制造？”

“陛下应当知晓，小公主的病和皇后的病乃是出自同源。”孙思邈语气平和地道，“皇后能够安稳存活到现如今，其实已经意识到如何避免病情恶化。但小公主尚且年幼，尚需要大人照料。恰好皇后乃是最为合适的人，可以帮着小公主避开容易引发病情恶化的事由。贫道在山林之中，常见母兽带崽，便要在幼兽长大之前教会捕猎之法。故而说，小公主的性命，乃是依托在皇后身上。”

“原来如此！”李二点了点头，看了看李祐道，“道长这说法，倒是和朕这儿子差不多。昨日朕五子也曾让皇后多加保重，原本以为不过是劝慰之语，没想到和医家嘱托倒是合了辄。”

李二和长孙皇后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将目光看向了站在旁边的李祐。

“殿下勿怪，老道也是见猎心喜。”孙思邈歉意地朝李祐拱了拱手，“你从太医院带去齐州的那太医，与老道有些交情，便是他送了一小瓶酒精给老道。”

“原来如此！”李祐不在意地笑了笑，“若是道长需要，小子每月给您送五十斤如何？”

孙思邈闻言捋了捋胡须，眼神也陷入迷茫之中。李祐说的有些道理，如今大唐和隋末相比，说是天下太平确实不为过，历史上每到盛世年景，常平仓便能有多余的粮食拿出来。但是粮食有了，良医在哪儿呢？

不过仔细一想老道士又笑了，这位齐王殿下，这是在给自己挖坑呢！哪怕太平光景，天下也不缺吃不饱饭的人！所谓的天下太平，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说辞而已。粮食从来都是不够的，哪里会有多余的粮食拿出来制作酒精？想到这里虽然有些失望，但又一琢磨，似乎这位殿下有办法解决良医之困？哪怕仅仅是如同刚才粮食的说法那般水中捞月，对于这位一生致力于救死扶伤的老道士而言，都是莫大的鼓舞！

于是便正容拱手道：“殿下可能教我？”

“哦？”李祐挑了挑眉毛，奇怪地问道，“道长从何知晓这酒精的事情？”

“哦？”孙思邈闻言便随着李二的目光看向了李祐，拱手道，“可是齐王殿下？”

李祐却正十分好奇地打量着孙思邈。

这位神医药王之名流传千古，其著作《千金方》乃是中医史上第一部临床医学百科全书，哪怕在国外，也被学者推崇为“人类之至宝”。要是道这可是公元七世纪！西医的前辈们还在孜孜不倦研究放血疗法的时候，在东方的土地上，一位老人已经开始研究系统性的临床医学知识了！

“祐唐 (.)”！

可是和李祐的预期有些不同，这位药王大佬虽然眼神中正平和，神态安详静谧，但一身破旧道袍满是补丁，一点儿也不像是想象之中的神仙人物的样子。而且刚才那话是怎么说的？兕子的性命其实是维系在长孙皇后的身上？这不是和昨天自己忽悠李二和长孙皇后的话差不多嘛？

果然，李祐很快便感受到了李二和长孙皇后钉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正犹豫着想要开口，便听到李二问道：“道长此言何意？”

孙思邈闻言皱了皱眉头，眼神也变了，不满地看向李祐道：“殿下何出此言？能救一人便天下少一桩哀事，能活一人便是莫大功德。殿下此言未免让人寒心！”

“道长误会了！”李祐见不光孙思邈神情变化，就连李二面色也不满起来，赶紧拱手言道，“正如小子所言，这天下之大，如道长一般身怀绝学、心怀慈悲的医家少之又少；而天下虽安，却也没有多余的粮食供你我大量制作能够救死扶伤的酒精。但现如今大唐兵多将广，天下太平，虽有小疾，不过疥癣之患，将来国泰民安，必然能连年丰产，到时候自然会有粮食拿出来制作酒精。但酒精之困好解，良医之困何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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