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户房主事汤赞看了杨同心一眼微微点头。

杨同心起身一拱手，高声说道：“师爷，这次涧河决口受灾百姓不下三十万人。在座的各位，财力各有不同咱们还是量力而行适可而止，如今这个局面，哪怕就是捐一两银子，那也是为朝廷分忧，捐一斤粮食那也是帮灾民过关。杨某年纪轻那就厚着脸皮做一回出头鸟，我愿意认捐白银五千两，粮食一万斤，帮柯大人分忧，为洛阳城百姓出一份力！”

众商家一看杨同心第一个表了态，话又说的这么通透，低声互相耳语起来。

乔仲泰一看无人说话，正要开口，俞高嵩轻轻抻了一下乔仲泰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先开口说话。

乔仲泰站起身来狠狠说道：“那乔家再捐银一万两，粮食三万斤！”

此言一出，举座哗然，众多商家都不拿好眼神看乔仲泰，心中暗暗骂娘！

“这个如何敢当，乔家是河南第一商家，我这点皮毛功夫如何上得台面。”杨同心谦虚几句，就拱手离开。

乔仲泰看着杨同心过去和户房主事汤赞说话，感觉这个杨同心穿戴一般并没什么特殊之处，不明白为何父亲要如此重视他。正想着，忽然一声锣响，众商家纷纷坐回座位，乔仲泰坐下之后，低声问师爷俞高嵩：“师爷，这柯知府号召商会募捐，往年有没有个底数？”

这些日子乔仲泰耳朵里都是杨同心名字，他盯着门口想要看看这个让父亲如此重视的杨同心到底是何模样。

只见一个穿淡蓝色长衫的高个子年轻人迈步进来，长得倒也不寒碜，脸上带着笑容，进来之后就作揖和众人问好。杨同心的总管周润低声在杨同心耳边低语几句之后，杨同心快步走到乔仲泰面前，双手作揖笑道：“久闻乔兄是同辈之中的翘楚，今日一见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在下杨同心这厢有礼。”

杨同心一听这话，起身拱手笑道：“乔兄还真是财大气粗，杨某甘拜下风。”说完笑吟吟的坐下，一旁周润低声笑道：“这位乔少爷还真是点火就着，他这么一开口，旁人应该怎么捐呢？东家你方才话说得通透，还给了众位同业台阶下，结果乔东家直接给堵死了。”

乔仲泰仍然没有察觉，只觉得压了杨同心一头，心里很是得意：这杨同心也没啥用啊，这就认输了？俞高嵩在一旁脸气得发白，低声说道：“少东家，杨同心那厮是故意激你，你倒真是捧场，你这样大手大脚的认捐，那其余的商家该怎么办？”

乔仲泰这才猛地醒悟过来，心中暗骂：杨同心你这个龟孙！

场面瞬间冷了下来，众人议论纷纷，不时看看乔仲泰，虽然不敢明说，但脸色都很难看。这时，一位中年商人起身拱手说道：“柯大人、李师爷、诸位同行，方才杨东家话说得明白，咱们财力各有不同要量力而行。再说哪怕是捐一两银子也是为朝廷分忧。敝人自然比不得河南第一商家，不过这忠君爱民之心还有。我产业小，只能捐银三百两，粮食一千斤，还请柯大人多多见谅！”

“以雷东家的产业来说，这些可是不少。”李仲英拱手笑道：“方才杨东家说的不错，哪怕是捐一两银子也是赈济百姓。当然了，诸位也要量力而行适可而止才好。”

这话说得漂亮，众商家这才纷纷起身捐钱捐粮，最少的也是二百两银子，三百斤粮食，户房主事汤赞拿着毛笔快速记录。

知府柯梦山快速在心里拢了一下，今天虽然募集到四万两银子，十万斤粮食，其中杨同心捐银一万五千两，粮食两万斤。乔仲泰捐银两万两，粮食五万斤，是最多的。

但面对三十万受灾百姓，这些就远远不够了，想到这里柯梦山看看正在和汤赞说话的杨同心，他知道杨同心在开封城出名就是不遗余力的赈灾，才会在众多粮行里脱颖而出。按理说这样的机会杨同心是不会错过的，只不过柯梦山好奇杨同心会如何在河南第一商家乔家的眼皮子底下抢风头，要知道赈灾那可是白给啊，虽然能得到民间的口碑，可没有金刚钻谁也不敢揽赈灾这样的瓷器活。

商会议事完毕，户房主事汤赞郑重叮嘱众商家：“这是赈灾钱粮，十万火急，诸位回去之后，七天之内必须到府衙交割明白，否则就是诈捐，是触犯朝廷律法的大事，且不可儿戏！”

杨同心来到乔仲泰身边，一拱手笑道：“听说鸿泰行库存有一百万斤，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乔兄，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乔仲泰拱拱手也不说话，上了马车就走。

回到鸿泰行刚坐下，三掌柜荆立节急匆匆的跑来，拉住乔仲泰，急三火四的说道：“少东家，不好了！”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说。”乔仲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荆立节拿出一本账册，说道：“咱们城外的五个粮仓都被洪水给冲了，里面还有存了两年的三十万斤大米，这下全泡汤了。”

“啥？！”乔仲泰一听顿时头皮发麻，手有些发抖，师爷俞高嵩去筹集钱粮准备去府衙交割并不在身边，他一时找不到人出谋划策，脑子里一片空白。

“往常怎么处理这些陈米？”乔仲泰稳下心神。

“这些被陈米被洪水一冲，很容易发霉，只能低价卖给乡民回去喂牲口。”

“咝——”乔仲泰吸了一口冷气：“三十万斤陈米折算过来是多少银子？”

“陈米卖不上价钱，通常都是掺和到新米里一起卖出。若单论这三十万斤陈米，最多也就一千五百两银子上下。”

乔仲泰脑子快速转动，忽然间眼前一亮，心里有了计较，说道：“这样，你先去帮师爷筹集钱粮到府衙交割。这三十万斤陈米的事情，交给我处理。”

“你？”荆立节心生疑窦，乔仲泰虽然也管过粮行，却是个四六不着的东家，买卖上的事情一知半解，粮行里的规矩知之甚少，他会怎么处理这些陈米呢？

乔仲泰看荆立节的神情，脸色不悦说道：“三掌柜的，如今可是我执掌家业，我自己家的买卖，我想怎么办就怎么办，还用和你禀告一番，你才准我去办理么？”

“不是不是，少东家您这话可严重了。属下可不敢，那我先去帮师爷筹集钱粮了。”荆立节拱手行礼出了门外，心里想到：这个少东家真是难伺候，算了终归是他乔家的产业，他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吧，最后还有是有老爷子帮他收拾烂摊子，我管那么多干什么。

打发走荆立节，乔仲泰立刻带上长随坐马车出了城，一路上灾民漫山遍野，乔仲泰充耳不闻，来到城外乔家粮仓，径直到了被洪水浸泡的粮囤前，吩咐人开仓，拿出一把陈米一看，已经捂烂发霉了。

乔仲泰大喜，笑道：“这次赈灾的粮食有着落了！”

多日来的雨水终于汇聚成滔天的巨浪，越过河堤浩浩荡荡的涌入了洛阳城，一时之间城里城外变成了水乡泽国。

洛阳知府柯梦山来到台前坐下，他的师爷李仲英走到台前一拱手，高声说道：“诸位，涧河决口，生灵涂炭，洪泽之灾，百姓甚苦。今日请诸位商家来，为的就是这次水灾如何救济百姓，知府大人已经调集府衙赈灾粮五十万斤，抽调精干在城内办理了二十个粥厂。可洛阳城百姓人口逾三十万人，五十万斤赈灾粮无异于杯水车薪。诸位在洛阳城里都有产业，还请各位商家多多慷慨解囊，救助百姓，李某人这里先行谢过。”

众多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先说话。

俞高嵩回头看看杨同心，心里想道：少东家没有经过这个场面，若是杨同心激将几下，少东家可不要着了杨同心的道啊。

杨同心起身一拱手，笑道：“杨某在洛阳城算的不得什么大商人，不过在开封府也小有基业，既然乔家愿意资助灾民，杨某岂敢不追随河南第一商家之理？李师爷，杨某愿意再多捐一万两银子，一万斤粮食。”

“你！”乔仲泰猛地起身，俞高嵩拉都没拉住，乔仲泰一向颐气指使惯了，眼见有人敢阴阳怪气的揶揄乔家河南第一商家的名头，这口气如何忍得下去？

“大灾之年乔家通常都是捐银五千两，捐粮一万斤，切记不能超过这数目，少东家不可自作主张。”俞高嵩低声嘱咐。乔仲泰哼了一声，不再说话，拿出一支卷烟自顾自的抽了起来。

乔仲泰从下到上打量杨同心几遍，这才拱手还礼，说道：“杨东家过奖了，要说同辈之中的后起之秀，那自然非杨东家莫属。听闻你在开封府呼风唤雨，得空还要多多指点我啊。”

洛阳知府柯梦山为官多年，深谙赈灾之紧要，涧河决口的当天，柯梦山当即派人请来洛阳城内的大商家一同议事。

乔善川旧疾复发不能下床，委派次子乔仲泰出席这次的赈灾议事。

“杨同心的商业帝国 (.)”！

乔仲泰从来没有来过商会，看哪里都透着新鲜。冲着他父亲乔善川的名号，各路商家都过来和乔仲泰寒暄，人人都夸赞乔仲泰替父分忧是个孝子。

被众人吹捧的乔仲泰也有点飘飘然了，正在他得意的功夫，门口的府衙执事高声唱礼：“天人和东家杨同心到！”

乔仲泰侧目看了杨同心一眼心里有气，心道：我乔家是河南第一商家，岂容你杨同心出来抢风头？当即起身朗声说道：“柯大人，乔家愿意捐银一万两，粮食两万斤！”

李仲英看杨同心第一个起来响应，心下对杨同心的表现很满意，岂料乔仲泰一开口就压了杨同心一头，他笑着说道：“两位商家大公无私愿意为朝廷分忧，为百姓祈福，真是令人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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