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婄婄单刀直入，对那远得摸不着的愿景充耳不闻，但她那被人得罪不轻的口气简直把李成坤吓了一大跳。

“怎么了？她问你要了？”

“李成坤，我跟你这么久，到底是我骗了你，还是你骗了我?我究竟占了你多少便宜？”张婄婄情绪激动，颤抖的声音已完整表达了她所有的委屈。

“借我同学的三万块什么时候还?”

说着，张婄婄心里一酸，那不争气的饱含委屈和感动的泪水一并流淌。

一旁的老母亲也动情地眼泪汪汪，她一面因为自己也是过来人而为张婄婄觉得委屈，一面因为儿子对媳妇的全心全意而感到一丝醋意。

因为开的是免提，所以听到这么一句私密性较高的暧昧话之后，老母亲的面色竟泛起了一层羞涩的红晕。

“想你做什么？你生得又不好看，把你卖了还不够还债的呢。”

这个时候，他正叼着一只干冷的馒头独坐在办公室，听到是张婄婄来电的铃声，他一鼓作气加速填完一份重要的文件，终于在电话铃声快要结束时接起了电话。

他用他的大脑袋靠肩夹着电话，双手仍旧习惯性地按在键盘上，双眼紧紧盯住电脑屏幕，大脑似乎还在超速运转。

也正在这个时候，一个粗鲁的大嗓门立在厨房门口不满地大喊道：“李成坤，你这辈子要是敢辜负和亏欠你的父母，你就天打雷劈。”

当听到李宏光的声音，李成坤才发现张婄婄打来的电话开的是免提，不想“父母与老婆同时掉进河里先救谁”的游戏却让他碰上了。

面对李宏光的诅咒，老母亲气得赶紧跑过去捂住那歹毒的嘴，而电话那端的李成坤却选择了沉默不语。

“有了媳妇就不要你的父母了？”李宏光推开老母亲，气呼呼地跑到水槽边拧开水龙头，咕咚咕咚喝起了凉水。

“有本事以后别再回来了。”李宏光吞咽着，用冷水抹了把脸说。

“爸，你一天天的别跟个孩子似的，总让我在外头不放心，你一个长辈怎么总和婄婄过不去呢？”

李成坤猜这一档子事应该就是起因于他脾气古怪的父亲，所以他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我搞事情？我才没那么心闲。”李宏光气呼呼地说，“你把你自己管好，别人家一句话你就跟灌了迷魂汤似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李宏光似乎还要继续说下去，老母亲怕事情再恶化，便一口咬定了说：“李宏光，你住口吧，是我们两个老的不争气，误会婄婄了，那钱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听到老母亲这么一说，李宏光咬牙愤怒的表情才转为自责和无地自容。

真相大白之后，张婄婄终于在这个家里得到了应该有的尊重。突然间，她像一尊佛似的被供养着，谁都怕一不小心再说错了话或者做错了事，但这种小心翼翼很快就因为一场猪瘟而改变。

非洲猪瘟的突然来袭，使得全国猪价突然飞速上涨。

李宏光养的两头老母猪却在这个时候很争气地下了二十多头小猪仔，这大好事使在忙碌之间的张婄婄和老两口有了更多的交流，老母亲也就很自然地把一些活交给了张婄婄，比如做饭，扫地。

张婄婄自然乐于在身体还是吃得消的情况下帮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所以有什么可以做的活她都会主动帮忙。

别人看见了就对老母亲说：“你儿媳妇挺着大肚子还帮你做事，真是能干。”

“是能干。”她笑着说。

“这么能干的儿媳妇不好找咯，我家那个一怀孕就什么事都不做了，像祖宗似的，差点就要把她供起来了。”那人对比了自家儿媳妇说。

“这有什么？我们那个时候，娃都快生了还挑水砍柴呢。”老母亲一面哄着小猪仔去吃奶一面说。

“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能和当年比?你家儿媳妇只能是这个，别人比不了。”说着，那人就竖起了大拇指。

老母亲看了眼，笑得几乎合不拢嘴。她对眼前的张婄婄已经没有了半点不是的想法，但心中总有那么点说不出来的忧愁。

等家里的事情都忙顺了，趁有空闲的时间，张婄婄就和村里的人慢慢打起交道来。

但当她一点一点渗透保险知识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意识到健康的忧患和意外的存在，他们甚至觉得保险就是骗人的，卖保险的人更是一个骗钱的大骗子。

“如果不是，那你要钱干什么？”老母亲问。

“我长得是难看，那也是我爹妈生的，怪不着我呀，”李成坤说这话的时候，老母亲青一块紫一块的面色已经难堪到了极致。

“我的债更不用说了，做儿子的怎么也要给爹妈顶起的，等债还完了，我就可以挣钱买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了。”李成坤虽压力山大，却依旧充满希望。

“你哪有花我啥钱呢？我挣的钱你都舍不得花，好不容易存着了三万块钱，你又全拿来给我爸修了房子，不仅如此，还在朋友那里借了三万，怎么说，老家修房子都有你的功劳。”

李成坤觉得最近只顾着忙工作而对张婄婄疏于关心，想着干脆把心里的亏欠趁这个机会一股脑说出来，也好让张婄婄安心。

“眼看我们要办喜酒了，别人早就准备好了婚纱，金戒指，金耳环，金项链，有钱的人还送彩礼呢，别人都有房子车子，而我非但什么也给不了你，还欠了一屁股债，真的是我对不住你，所以我告诉我自己这辈子谁都可以亏欠，但就是不能亏欠我老婆的。婄婄，你放心，我会加倍补偿你的。”

张婄婄故意说些难听的话。自然生他的母亲心中又是一阵难受，她的表情已经复杂到多种情绪化。

“婄乖，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是不是想我了？”李成坤歪着脑袋，含着馒头柔柔地问。

“我马上给李成坤打电话，您问他。”

张婄婄再也不想回答这种使人失去理智的问题，尽管身正不怕影子斜，但她还是被气得拿起电话的手一直在颤抖。

敌对地相互看了几秒，老母亲在张婄婄威逼的眼神下逃也似地转移了视线，她盯着一处空地不自在地在围裙上反复擦拭着留有藤汁的黑色迹印的双手。

这之前的试图去原谅，努力去融合，尽量去讨好，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不能使她一个外姓人得到真心对待，她的心在滴血。

电话响了好久，李成坤方才接起了电话。

“怎么了？是不是我爸又说你啥了？”李成坤吞下最后一口馒头，停下手里的工作，集中注意力听着。

“你别管，我问你，你就老实回答，我花了你多少钱？”张婄婄死倔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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