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生顿了一秒，侧眸看见病床旁边的柜子上，水杯下正压着一张纸条。

——哥，我去买早餐了, 马上回来。

但刚刚关心则『乱』，傅生根本没注意这些。

“我给你留纸条了……”须瓷声音更小了。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傅生从醒来开始情绪就不佳，虽然能感觉到并非争对自己，可须瓷还是想让傅生高兴些。

傅生说喜欢他笑的样子，于是傅生昏『迷』的这六天里，须瓷除了趴在病床前跟说话外，就是在卫生间里对着镜子练习微笑。

“怎么下来了？”须瓷连忙上前扶住, “医生说最好躺天再活动。”

傅生定定地看着扶着做好就去整理病床的须瓷, 半晌道：“怎么没跟我说？”

不过早上傅生醒来时, 须瓷已经不在身边了。

心口一跳, 立刻就想下床去找不见了的小孩。

须瓷想要傅生醒来后，能看见一个他自己喜欢的须瓷。

傅生扣着须瓷的下巴亲了一下，本想深入但又考虑到自己没刷牙，便先拍拍屁股，示意退开一点。

“先洗漱。”

洗漱也是项麻烦的事儿，洗手台本身就略低，但傅生腰上有伤，一弯腰就疼，于是须瓷自告奋勇地代劳，不仅要帮傅生刷牙，还想帮洗脸。

傅生知道须瓷喜欢这种亲昵，便也由着：“我们这也算是提前验老年生活了。”

须瓷抿了下唇，不是很高兴：“你老了也会很健康的。”

“谁老了不生病？”

傅生失笑，捏捏须瓷鼻子：“我们在一起了，就比旁人少了一项依仗，生病了也没有后辈照顾看护，只能依靠对方。”

“……”须瓷低着头，“你之前说的，养儿也防不着老。”

这话是之前傅生对姜诞父亲说的，后来那条视频被送上热搜后，傅生说的这段话也掀起了一阵风波。

上一辈人都有一个惯『性』思想，生孩子除了延续香火外，也是为了老有所依。

可如今有少儿女真能让父母依靠的？

可能多数都是姜诞那种、或是比好那么一些的啃老族。

“是，但对于旁人来说总归是个去路。”

傅生看着低头湿『毛』巾的须瓷，半开玩笑道：“我们就不了，所以等老了，你可不能嫌弃我……”

“不会的。”须瓷抬起头，用拧得半干的『毛』巾认真地给傅生擦脸，“我才不会。”

傅生提过次如果老了的事，听多了须瓷有时候也会觉得，好像未来也没那么渺茫了，不过是熬一熬，就白头到老的事。

被傅生这么一次又一次的假设着，就好像他们真的能一起到老一般。

须瓷眼眶有些微红，拿『毛』巾遮住傅生的眼睛：“哥……”

“嗯？”

“我缠着你，你就不能有孩子了，你会不会……”

须瓷本想问你会不会后悔，但不过停顿了一秒的事，就被傅生捉住了手，在裹着纱布的掌心吻了下。

“那我让你没有妈妈了，你难过吗？后悔吗？”

须瓷微怔。

这天全身心都放在了傅生身上，让他根本无暇想起母亲路晓宣那天说的话。

这会儿傅生提起，才顺着路晓宣那天所说，回忆起了高中那时的情形。

须瓷的第一部新手机是路晓宣买给的十八岁成人礼，只不过里面装满了和傅生有关的照片，笑着的、冷淡的、认真看书的、篮球时光着肩膀的……

记录了无数个和傅生有关的瞬间，年少的没想到自己真的能和傅生在一起，考虑不到长远的未来，自然也不会想到被家里人发现自己喜欢男人怎么办。

路晓宣说的那个夜晚须瓷并不知道——

不知道在某个看着傅生照片入睡的夜里，已经和父亲签好离婚协议的母亲曾来到自己的房间试图带自己离开，但却因为他可能喜欢男人这事而放弃。

好像是该难过的。

如果没有进戒同所，如果还是曾经那个被傅生娇惯得十分任『性』的须瓷，大概是会难过的。

因为傅生浓烈的宠爱将其它地方缺失于须瓷的情感全都补了回来，让他的人生变得完整……

可他已不是少年的。

被两年多前傅生的离开，被戒同所里的那些压抑，被七百多天日复一日的煎熬已经折磨得缺失了常人该有的情感。

只想拥有傅生，也只记得喜欢傅生。

“不难过，也不后悔。”须瓷抱抓着『毛』巾抱住傅生宽实的肩膀，“我只要你……只要你就够了。”

六天没有洗澡穿自己的衣服，加上医院的消毒水味，傅生身上原有的栀子花味几乎闻不见了。

但须瓷依然很喜欢贴近傅生的气息，那是一种无法描绘的气息，只要靠近便会让须瓷心跳加速，就会无比心安。

“这话可是你说的。”傅生拍拍脑袋逗，“如果未来哪一天，你说你想要别人了，我就把你腿打断。”

“才不会。”须瓷在傅生脖颈间拱了拱。

两人从卫生间出来时，早餐的粥已经凉了少许，吃着正合适。

吃完早饭就该去做检查了，须瓷不放心，想让傅生全身都检查一遍，傅生为了让他安心也只好随他心意去做。

漫长的等待中，须瓷一个人刷起了手机。

傅生给买的新手机被骆其安踩坏了，但之前修好的旧手机还能用，须瓷便用这个极其卡顿的手机刷起了微博，没过一分钟气得眼睛都红了。

过去几天里根本无心关注其它，这还是傅生出事后他第一次上微博。

私信里很人来问他傅生怎么样了，是不是真的飙车导致车祸了，这些都还能理解，但还有一些人上来就说着一些恶毒之语——

‘傅生死得好，你是不是该换金主了？’

‘傅导凉凉喽，赶紧换个男人cao，你看我怎么样，一晚上给你一百，不能再了。’

‘同『性』恋就是恶心，遭报应了吧，死翘翘了吧？’

……

类似于这样的言论数不胜数，须瓷气得浑身都在抖，截图了张不那么恶心的，直接用大号发了微博。

——滚。

你们就是死一百遍，也会好好的。

手机太卡，“好好的”这三个字须瓷打了五六遍才成功发出去，红着眼睛抬起手想砸，突然被身后的人抓住了手。

须瓷没有回头，但就是又气又委屈：“哥……”

“怎么了？”傅生放缓声音问，已经很久没见到须瓷手臂一直颤抖个不停的样子了。

只有之前情绪激动或者发病的情况下，须瓷才会这样。

“们说，说你……”

须瓷说不出那个字，更不想把“傅生”和“死”连在一起。

转身抱住傅生的腰，但还记得傅生的伤，只是虚虚搂着：“们才死了！”

傅生愣了一瞬，昏『迷』将近一周他根本不知道网络的舆论状态，也不清楚自己车祸后被救护车拉走的视频被人拍了下来。

昨晚刚醒来也只一心想着安抚须瓷，完全没考虑其他。

“让他们说去。”

不过傅生已经从须瓷这句话中推测出大概，『揉』捏着须瓷后颈：“我们过我们的，们这种喜欢隔着网络释放恶意的人一般现实生活都不太如意，理们做什么？”

须瓷攥着傅生衣服，不情愿地嗯了声。

就是听不得别人说傅生，特别还是“死”这么过分的字眼。

“跟我说说，现在什么情况？”

傅生和须瓷牵着手回到了病房，们都戴着口罩，医院大数人『色』匆匆，也没人认出他们。

须瓷自己也不是很了解，不过一个现成的信息源很快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傅生看了眼倚在门边一看就等候已久的徐洲：“你怎么来了？”

徐洲上下量了一番，眼眶有些红，但还是翻了个白眼：“你车祸昏『迷』六天好不容易醒了，你说我怎么来了？”

傅生笑了声：“没事了，现在挺好。”

昨晚傅生醒来的消息自然及时通知了身边关心的人，罗裳和管绍一开始在这边待了三天，但后面要去处理公关问题只能先离开。

毕竟作为《往生》的导演出了事故生死不明，无数人都等着一个说法呢。

们要安抚制片方安抚其他投资商，甚至包括关注这部剧的粉丝乃至上下层演员……

傅生没松开须瓷的手，而是直接给介绍道：“这是徐洲，还有印象吗？”

徐洲和过去的变化不是很大，只是身形五官更硬朗了些，曾经『骚』气的刘海没了，只剩下一个光滑的平头。

徐洲：“……我虽然没有帅得惨绝人寰，但也不至于大众到三四年没见面就忘了的地步吧？”

毕竟须瓷跟傅生认识没多久也就认识了，从高二开始算，一直到大一们往来都还算频繁，直到大二们都太忙了，又不在一个城市，这才来往少了些。

“有印象。”须瓷抿了下唇。

“……”徐洲泪目，“往我高中时给你买了那么次雪糕，结果眼里只有傅狗。”

傅生：“……别『乱』叫。”

傅狗这个称呼少年时代就有，那时候须瓷听着也不高兴，但毕竟没有立场，说起来徐洲跟傅生认识的时间比要久得。

但现在不一样啊，现在须瓷不高兴了可是直接甩脸记仇记心里的。

“，你伤患你最大。”徐洲跟主人似的招呼着，“搁这傻站着干什么？走走进去坐着聊。”

徐洲坐下后倒是正经起来，把最近的情况说了一通：“骆其安绑架的案子我们还没公开，我的意思是跟你的车祸放在一块说，刚好可以澄清一下你飙车的谣言。”

傅生皱了下眉：“如果有人纠结骆其安为什么不绑别人而绑须瓷的这个点……”

“不是还有白老师？”

徐洲看了眼须瓷笑道：“我跟白老师交流过了，愿意被公开绑架的事，那在外人看来就是骆其安同时绑了两个人，究竟是冲谁来的是为什么就让们猜去呗。”

傅生思虑秒后点了头，暂时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先把已死的谣言澄清开，然后可以等两天，再找其它比较劲爆的八卦压一压这事的热度。

“骆家那边怎么说？”

“跟你说的一样，骆遇不喜欢这个儿子，完全不在乎的死亡，甚至不太在乎家族的名声。”

所以黄大师所表述的真相才那么轻易地暴『露』在大众面前，让网友们有机会见证豪门令人心惊的丑陋一面。

“正常，……”

傅生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了须瓷的手机铃声。

须瓷犹豫了下递过去，是罗裳。

傅生按下接听，还没说话就听见罗裳那边一阵炮轰：“祖宗啊，傅生都醒了你就别搞事情了不，你都被对家给买上热搜了。”

“……”傅生疑问地看向须瓷。

须瓷不自然地避开视线，碾了碾指尖：“们说你……他们说话太难听，我发了条微博……”

徐洲听完就打开了微博，嘴角微抽：“刚还是你刚，一点不输少年时啊。”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明星这么直白骂人的，说骂人浅了点，如果深入解读一下不就是咒人死吗？

何况是在傅生飙车谣言还未澄清的情况下，很容易引起群嘲。

——……作为公众人物，这样真的好吗？

——服了，帮亲不帮理也没这个帮法吧，飙车不是活该吗？

——须瓷未免太激动了吧，跟个急着讨好主人的『舔』狗似的，我估计傅生没死，不然他哪能这么上赶着献殷勤。

——同意，我一直就不喜欢这两人，不就借着现在女『性』喜欢磕男男cp炒热度吗？

——虽然是公众人物，但也能有自己的情绪吧，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男朋友被私信这么说，我估计也气炸了。

——须瓷错就错在没绷住情绪，作为一个明星需要比别人更能忍一点。

——也不算公众人物吧，毕竟须瓷之前就说过，不是为了红进这个圈子，只是想离傅导近一点而已。

——得了吧，楼上别洗了，这个圈子里谁不想红啊？不想红们卖什么腐？

——有一说一，这不算是卖腐吧？们都公开恋情了，像那些明明是直男，却打着擦边球搞点小暧昧营销的人才是卖腐。

——都别吵了，傅导这事还没正式的说法呢，大家也别这么早就急着下定论。

……

这条热搜排名上升的速度非常快，很快爬上了前三，评论区吵得不可开交。

傅生倒是没说须瓷不对，只是跟罗裳说：“不用着急，等澄清完飙车的说法，舆论趋向自然会反转。”

罗裳陡然听见傅生的声音愣了一下：“……你怎么样？”

“挺好的。”

“那就好，有须瓷陪着你，你好好休息。”

罗裳舒了口气：“其他事我们来解决，剧组也在正常运，近期的场大戏江辉都有所保留，说到时候拿给你看，如果觉得哪里不合适就再重拍。”

傅生嗯了声，交代了个问题就挂断了电话。

徐洲也没待太久，看了下时间起身准备离开：“我得跟这边区域的兄弟去吃个饭，这次的案子麻烦他们了。”

“好，路上注意安全。”

徐洲点点头，跟须瓷打了声招呼：“小跟班，下次见。”

须瓷：“……再见。”

徐洲一走，就剩下须瓷和傅生两人在病房里对视着。

须瓷率先移开了目光，低声道：“我不是故意骂人的，们太过分了……”

“我知道。”傅生『摸』『摸』须瓷脑袋，“不是要训你，只是以后再发生这种情况完全不用理会，你越生气们蹦跶得就越欢快。”

“嗯……”须瓷往傅生怀里贴了贴，有些执拗地说，“你会长命百岁的。”

“你也是。”傅生无奈一笑，“臭不臭？”

“啊？”须瓷呆了一下，不知道傅生在说什么。

“六天没洗澡了。”

“不臭的……”须瓷停顿了好几秒，“你昨天醒之前刚擦过身体……”

傅生微微挑眉：“谁擦的？”

须瓷：“我……”

“擦到位了吗？”傅生逗，“哪里都擦了？”

“嗯……”须瓷耳朵有些红，声音低得都快听不见了，“都擦了。”

“那崽儿真棒。”傅生好整以暇地靠在床头，“今天有点热，可能也需要擦一擦身。”

须瓷：“……”

傅生唇角含笑：“要和昨天一样细致哦。”

无奈地亲了下须瓷的额头：“不找护工。”

须瓷当时还很慌，刚好护士来查房量体温，说傅生只是因为刚醒来不久需要睡眠补充力才这样，才勉强安心。

为了不扰傅生休息也不让自己胡思『乱』想，便先出去买早餐了。

“哥，骆其安已经死了, 不会再有人危害到我们的安全……我也不会离开。”

傅生揽住的腰，摩挲了会儿说：“最好是。”

须瓷扬了扬酒窝，抬头亲了傅生一下：“早安。”

“……”须瓷愣了一下抬起头, 小声解释道，“我叫你了, 但是你没有醒。”

结果傅生刚忍着拉扯到伤口的疼痛穿好拖鞋时，就见须瓷拎着两份早餐走了进来。

“嗯！”须瓷乖乖贴着傅生胸口外侧，透过皮肉感受着其中心脏的跳动。

这一晚两人都没怎么睡好，傅生是因为伤口缘故, 有些隐隐作痛。

傅生已经被须瓷弄出了反『射』条件, 一听他说“不要找别人”这种话就觉得是另一种意思。

而须瓷则是还没从傅生昏睡不醒的境况中抽离, 一晚上秀气的眉头就皱个不停, 嘴里还时不时低喃着傅生的名字。

于是傅生这一晚就在一边昏沉着、一边下意识地安抚着须瓷的状态中度过。

而的手机也因为车祸事故损毁，一时间竟然无法联系须瓷。

须瓷见傅生不说话, 蹭到他腿间抱住傅生，有些笨拙地像傅生过去哄自己一样去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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